听说小师叔曾是师祖的情劫 完结+番外 (飏尘似月)
慢慢的近了,可以看到大致轮廓。
是一个男人,身形高大。撑着一把伞。
伞是白色,外侧墨蓝。白蓝交接的油纸伞简约却唯美。
男人着着一件墨蓝色的衣袍,墨色的衣摆交叠显现,看起来繁冗沉重。
但长袍与伞面很是般配。
在他的背后,正是一轮将要降落的夕阳。
他的身形挡住了阳光,有些影影绰绰的。一张脸掩在伞面下,看不清晰。
越来越近了,很快,与他们擦肩而过。
……
兵刃声突起,两个影子战到一处又很快分开。
右边是手提斩飏的戮十三。左边则是那个男人。
依旧撑着伞,依旧看不见面容。
戮十三眯着眸子打量他。片刻后对二十三使了个眼色。
得了眼色的二十三立刻带着众人躲到一处:“现在立刻马上,逃命!”
二十七和另外两个内门弟子不是很理解,还待留下。
二十三却再没耐心:“没时间解释了,你们四个赶紧跑,记住,不要回头!我去帮师兄。”
四人都不理解,但是见二十三如此凝重心下担忧。
唯有弋染立刻起身离开。
二十七:“你真要走?”
弋染脚下一顿:“既然洛师兄这么说了,便意味着我们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一语点醒梦中人,三人立刻跟上弋染的步伐,快速离去。
身后的交戈声又急又重,甚至到了只有残影的地步,戮十三的声音愠怒:“你也走!”
狂风骤雨般的战斗,在几瞬之间完成了数百招。
短暂的停歇中,戮十三单膝伏地,警惕凝重。
男人则依旧撑着伞,他向南而立,颀长的身姿在此刻完美暴露,墨色的长发轻轻扬了扬,伞面轻转,撑在身侧。
晚霞,像是一层云锦织就的羽衣,色彩鲜丽,却被这人无情的拒绝。
天色渐晚,那霞光的颜色也愈加深沉。
……
已经听不到交戈声很久了,众人依旧马不停蹄的往前走着。似乎出了荒漠就没这么危险了。
不知何时,夕阳已落,天还未黑,沉沉的天空压的人心里一阵不安。
忽然,一把油纸伞轻飘飘的转了过来,围着他们转了半圈,停在面前——
正是那把白蓝交接的伞!
四人心下大惊,立刻拔出兵刃。
只见身后一个人影以难以看清的形态快速向他们靠近!
黑蓝交叠的衣阙因为剧烈动作不住翻飞,如此无奈。
这个速度虽不及戮十三却也差不许多。
不过两招,四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击倒在地,失去意识!
有一团一团的东西飘出来,黑色的、白色的,在男人身前显形。
男人的伞飘回了手中,他背对着他们,用苍白的指尖在上面敲了敲,然后收起来。
“送去魔界。”
这是他的声音,冷冷的,空灵、生硬。
那些不知名的东西应声,一个一个绑好了,带着离开了。
他收了伞握在手中,正欲转身,一个人影现在面前。
是个面容绝世的妩媚女子,发髻端正插满珠钗,玉足纤纤踩着木屐。身上罩着颜色艳丽的和衫,手中抱着毛色雪白的兔子。一把小小折扇掩在唇畔,眉眼弯弯、一笑乱世。
“刚刚那是何意?”
声音有些奇怪,不似寻常女子,却自有一番妖娆蛊惑。
男人道:“魔尊新任,希望您帮我看看礼物。”
女子掩唇浅笑:“倒是不错,只是死了一个。”
男人道:“无碍,他不重要。”
女子又道:“流云惑月宫的人,当真无碍?”
男人道:“无需忧心,叫您挂心了。”
女子便又笑开,小小的折扇掩在唇角,仿若无声的勾引。
“如此,我便先回了。”
一个极轻的弧度绽在唇角,男人道:“慢走。”
……
远处,明明灭灭的戮灭刀还插在一侧,晚风吹过,凄凉空泛,它也终于渐渐消失了……
第41章 缘起
秦山下,息水湖小镇
天空是十分纯粹的蓝色。
连绵数里的秦山高耸入云,山峰融化的冰川流泻而下形成辽阔的息水湖。
湖水在苍穹下成浊青色,水面平静。
一畔的林木呈雨后的苍翠,十分鲜亮。
有鸟雀栖息,不时传来清脆的啼声。
似人间仙境。
许是因为午后,湖畔躺着的人脸上瘫了一卷书。
这人身形颀长,着着青白色的道袍。倒是安静闲适。
傍晚时分,他修长漂亮的指节动了动,取下盖在脸上的书。
骤然睁开的眸子有些无神,滚动了几下便定住了。
日落了,光芒却还是刺目,抬手掩住、眼眸半敛,他似在注视什么,又似乎在透过天空遥望更加遥远的地方。
情绪万千的眼眸,恍惚间还有琉璃般的紫色闪过。
他生的极其漂亮,五官深刻立体,让人一眼误身。
“裴九!”
一个稚童背着筐篓光着脚丫,远远地就朝这儿挥手。
那稚童也精致的很,尤其是一双眼瞳,生动明亮,像是装了夜幕星辰。
“裴九!”
从桥上开始,他便飞奔起来,到眼前竟是片刻功夫。
被唤作裴九的年轻道士懒洋洋坐起身,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道袍整齐得很,丝毫没有凌乱。
许是清醒过来了,他的眼神不似刚才无神,却也无甚情绪了:“怎么这么晚?”
稚童笑的见牙不见眼,摘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筐篓,跪坐在他的身前:“少爷想吃湾口的钩吻鱼,我就想着也给你和道长们抓几条。”
说到这里他难为情的抓了抓头“有点难抓。”
钩吻鱼是息水湖与其支流交汇处天然形成的湾口才有,味道独特。但难抓的很。
即便是上好的渔夫蹲一天也不一定能抓到几条,让这样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去抓,真是存心刁难。
“难怪今日晨起不见你。”
他的袖口都挽的极高,但依然浸了水。现下傍晚,有些起风。
“冷不冷?”
摇头:“不冷,都跑出汗来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像是证明给他看。
可裴劫岂是那么好骗的?
想来是湖水溅在脸上没有擦干净。
他猜得也没差,这孩子抓了一天鱼,摸了满脸泥,急匆匆跑来见他刚洗干净。
裴劫先是将他的袖口都放下来,然后摸出一件短衫,严整的帮他穿上:“字都认全了吗?”
“嗯,都认全了。”
他乖乖让他给自己穿衣服,一双漂亮的眼睛专注的注视着他——他期待他的表扬。
裴劫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很不错。但莫要荒废,要勤加复习。”
对于眼前的人已经相处快三个月了,他知道,这种淡漠的回应已经是极限了。所以他知道,他在肯定自己。
摸了摸身上的道袍。他心中甜丝丝的,好舒服,想来是用上好的料子制成的。
少爷有不少好衣裳要他洗,所以他也摸过好衣裳的料子。
可现在跟这件比起来,却什么都不是。
“是,道长。”
裴劫收起躺在一旁的佩剑和长笛——这长笛躺在草地上,竟似隐身一般。
可笛身苍翠的样子却更胜雨后苍林,鲜嫩欲滴。
“天色已晚,回去吧。这本书送给你了,拿回去自己看吧。”
他本是要亲自与他讲解的,但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
稚童惊喜的摩挲着手里的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裴劫走开了几步,他才手忙脚乱的收起东西追上去:“谢谢道长!”
一只笛子轻敲了他脑壳:“道什么长。”
他偷笑着吐了吐舌头,忙改口:“谢谢裴九。”
“嗯。”
两个人之间陷入一种沉静。
恍惚想起早起时听后院几个差使的闲聊,他变得有些怅然。
裴劫虽然负手而行、目视前方,却似乎对他的情绪了如指掌:“敲疼了?”
勉强回过神来:“裴九,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嗯,三个月,够久了。”
这个人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
稚童的声音变得低落起来:“那你还会再来吗?”
这一回裴劫没有立刻回答。
他心情低落,脚步也沉重起来,越走越慢。
“我这里应该还有不少学问书,下次拿给你。”
他步伐不变,语声一如往昔的平淡。
他并不放在心上。
并不,把他放在心上。
但本该如此。
他是流云宫九弟子,身份尊贵,因为十三道长才会在此小住。
也因此,他才能遇见他,认识他。
他对他好,会给他讲书、说故事、描绘万千世界。
还会不动声色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淡漠平静,却如此温暖人心。
他是裴九,是他可望不可即的裴九。
……
他们走的那天天气十分好,微微的暖风拂过衣袍,很适合用来赶路。
大半个镇子的人都出来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