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降辇从东阶升座,鸣鞭声止,内侍将御座前的垂帘卷起,掌扇的宫人开扇退至一旁,帝后端坐台上,少年束发身着采衣缓缓跨入大殿,太常寺太祝旋即撞钟,太常寺下设的太乐局及鼓吹院等院换奏雅乐起《肃安之乐》,官员引皇太子从东阶升台。
由三位太常寺官员捧着三个竹器,里面分别放着三进礼的三种冠冕,由太常卿掌爵冠。
“爹爹,娘娘。”少年屈膝跪下,萧幼清便从座上起身,拾起有司所呈的玉梳为皇太子梳头,“十七年了,母亲希望你的心还如幼时那般。”
少年跪直着身子看向御座上的一脸严肃的皇帝,“儿子的心没有变,”旋即抬头看向母亲,“儿只想做爹爹与娘亲的孩子。”
见皇后放下梳子后赞冠的东上阁门官便高声引唱道:“一进上折巾。”太乐局与鼓吹院的奏乐换奏雅乐《成安之乐》。
内侍着朝服从西阶端上一盆清澈的水,皇帝起身撩开中单的广袖洗手,从有司手中接过折上巾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旋即替皇太子加冠,加冠时皇帝的手僵在太子额前,脑海中闪现一丝昔日自己冠礼时情形,便又想起了刚才张尚宫入内告知的一番话,缓和下眸子里的严肃压低声音道:“那日你向朕求娶,朕知道你心中所思亦非有意要气你,只是想你明白婚嫁非儿戏,女子一生一嫁,无端误人一生亦非朕想见到的,朕...朕也不知道你会因此赌气,朕若知道...”皇帝哽咽着将幞头替太子戴好旋即缓缓垂下颤抖的双手,“希望你不要埋怨爹爹。”
戴好幞头后皇太子抬起湿红的眼睛,旋即重重磕头,“儿子都知道的,儿子都知道的,爹爹。”
初加冠的太子从东阶走下进入东房的幄次更换与幞头对应的常服出来示众,旋即取下折上巾登堂。
“二加七梁冠。”原先的成安之乐换成《顺安之乐》,雅乐的声音庄重洪亮,使连靠得极进的掌冠官员也听不清这家人私下在嘀咕什么。
二次加冠依旧由皇后为其梳头皇帝为其赞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最后的三加冠为爵冠,亦是三进礼最重,皇太子回到幄次将衣帽全部脱下换上青罗衣、绯罗红绫里九章衮服,披白纱中单,系涂金银钩玉带饰以瑜玉双佩,脚下为朱色履鞋。
红色的履鞋踏进大殿,门阁官旋即走上前高声道:“三加九旒冕!”太常寺太祝撞钟,诸院齐奏《正安》雅乐。
太乐局于鼓吹院同时应鼓,节奏快慢有序的鼓声停后戴幞头的乐工跪座吹埙与盘腿坐的乐工吹笛,立者持锤敲响编钟旁侧乐架亦击磐助乐,乐人起歌吟唱:
“进~”
“旅~”
“退~”
“旅~”
红罗裳下的朱履迈着沉稳的步子,伴着《正安之乐》琴瑟和鸣,乐人再吟,“载~执~干~戚~”一字一音,音律起伏,浑厚的男声将每一个字音拖得极长,“不~愆~于~仪~”鼓声快慢有序,“容~服~有~赫~”笛箫埙笙夹着编钟及编磐的厚重声,使得整个殿堂威严肃穆。
皇太子合抱着青褾光袖端在腹前在百僚及帝后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上前,踏着红鞋登阶,旋即至御前躬身缓缓跪下。
太常卿将九旒冕奉上,皇帝接过冠冕,“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
冠冕还未戴下时皇太子突然俯首,“儿不想做什么太子,如果这个储贰之位会引起爹爹的猜忌乃至今后儿子无法预料的事,那么儿情愿只做爹爹与娘娘的儿子。”
皇帝弓腰将皇太子扶起,有些心疼道:“它该是你的,你是爹爹的嫡长子,没有人能够动摇。”皇太子抬起脑袋,看着皇帝点头以及眼里的和蔼旋即跪直起身子。
一侧的通事舍人取出敕命面朝皇太子宣道:“岁日云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君子攸宜,顺尔承德,永言保之,嫡长子煦,仁孝敦厚,丙戍成人,奉敕字玄明。”表字的敕命宣出,皇帝便将犀簪九旒冕为其戴上。
受冠之后皇帝将其扶起,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往旁侧挪了一步,萧幼清上前抬手,替其太子将冕旒上垂在胸前的朱缨轻轻系紧,直身站起的少年已是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了,“我的大郎长大了,”旋即覆上他的脸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以后就不能再向小孩子一样躲在母亲怀里哭了。”
皇太子摸了一把泪旋即再次跪下,颤哭道:“儿子会一直一直陪着母亲,侍奉在母亲身侧哪儿也不去。”
萧幼清将皇太子扶起,“你素来孝顺也是好孩子,母亲与你爹爹都知道的。”旋即与皇帝将其带到殿阶的栏杆旁。
雅乐声停,诸臣至大殿中央搢笏屈膝,“恭祝陛下圣躬万福,皇后殿下千秋、皇太子殿下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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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冠礼过后群臣至内东门向皇太后进笺恭贺,皇帝赐食朝堂,至下午诸臣才散去。
姜洛川从宫中回来连獬豸冠还未取下便穿着朝服去了父亲居住的正房,望着躺在病榻上的父亲,姜洛川走上前躬身,“大人。”
已致仕的老翁强撑着爬起,姜洛川走上前搀扶,“皇帝今日册立了汉王为皇太子。”
“你唯一的退路就是辞官,以皇帝的手段...”
“爹爹。”姜洛川唤道,“翁翁说过在其位谋其政,是个什么样的官就要做什么样的事,若我走了,便没有说真话的人了,皇后殿下偏私皇帝可以为了他连自己的亲族都不要,翁翁终其一生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可现在呢,现在的朝堂却由一个女子把持着,百官讨好奉承,以女子之身入翰林为学士干预朝政,天下诏令皆出自女子之手...”
——咚咚!——房门被家僮敲响。
姜洛川扭头,“什么事?”
“主人,詹事府太子少詹事登门拜访。”
姜洛川诧异的起身,“东宫?”旋即被老翁拉住衣袖,姜洛川轻轻扒开,“儿子去去就来。”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老翁独自躺在榻上睁着老迈无力的眸子垂下手,“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渡,公果溺死流海湄。”旋即悔恨的颤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
姜洛川走进中堂眯眼迟疑了一会儿,旋即上前拱手,“少詹事。”
太子少詹事亦朝其拱手,“姜御史。”
“不知道少詹事登门,找下官何事?”
“冠礼过后皇太子留在了大内,不过殿下特命左春坊谒者告知本官前来赐御酒给姜御史。”
内侍端着一壶酒躬身上前,在姜洛川准备接酒时为太子少詹事伸手所止,“少詹事这是何意?”
太子少詹事眯眼笑道:“皇太子作为国朝储贰与外臣私会可是大罪,所以这赏赐是殿下作为姜氏外孙所赠予舅舅的。”
姜洛川垂下手,“殿下为何突然赐酒...”
太子少詹事将手藏回袖子内,“那这个就得问御史您自个儿了,殿下说了,这可是内廷的御酒,希望姜御史不要浪费,但也不必贪杯。”
姜洛川接过赐酒,朝其躬身,闭眼道:“劳烦少詹事替下官转告殿下,臣谨遵皇太子殿下令旨。”
太子少詹事只是低头一笑,旋即拱手转身,“告辞。”
姜洛川将木盘上的红绸缎掀开,拾起酒壶却发现重量似乎不对,打开酒盖后眉头渐渐深陷。
“主人,这酒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将洛川将酒壶倒置,大大小小的珍珠从里面落入盘中,旋即撒手大笑,“果真是亲父子...”
侍从很是不解道:“适才少詹事不是说殿下赐的是御酒么,为何成了珍珠…”
第252章 皇以间之
膳后,皇太子回到东宫接受群臣朝拜,皇帝半躺在坤宁殿的木榻上,怀里还抱着一只温顺的狮猫。
内臣端手躬立于侧,“冠礼过后东宫詹事府少詹事领太子殿下令旨给侍御史姜洛川送了一壶酒,但那胆瓶内装的却是珍珠。”
皇帝顺着狮猫的长毛,“有人不喜虚名,非要往油锅里钻,不知天高地厚...”
祁六端着手皱眉道:“小人实在想不明白,姜御史可是皇后殿下亲舅之子,血浓于水的表亲,竟不顾皇后殿下的体面挑拨官家与太子殿下的关系。”
“你说他有错吗,”皇帝摇头,“直言进谏,不畏权不畏死,是少见的直臣,可是朕说他错了,他就是错了。”皇帝紧握着扶手,“也许十几年前朕就不该救他。”
“官家也不知道这人心究竟如何,好人不会说他是好人,坏人同样。”祁六躬身,“还好太子殿下未受其蛊惑,凡有关官家与圣人之事事必亲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父子。”
“亲父子...”皇帝缓缓躺下,手指有序的敲打着木榻思索,旋即起身吩咐道:“让太史局的官员与太常寺卿到垂拱殿等我。”
“是。”祁六退至一半朝入内的女子躬身,“圣人。”
“官家这又是要去哪儿?”
“冠礼成了,这婚事就该定下来了,省的内外两省摇摆不定的声音老是传来传去,今年先做准备,明年开春再行亲迎,让朝臣把心都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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