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傅猛然抬头,那日皇太子并未回复他,论起狠心果然诸王中要数三王最为,“臣明白了,臣,领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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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十一年五月,秦凤路。
清晨的日出伴随着一声号角,箭矢如漫天飞雨密密麻麻的扑向庆州城,城池两面临山,宋军左右马军便绕山欲趟过河水入城,马蹄才刚踏入水中就遭到伏兵拦截,两军在洛水的支流边交战。
黄土地上印着两道深深的压痕,炮车从营地内被运上了战场,炮石与飞矢一起投向城内,城内旋即响起了别样的号角声,守城的夏军架出用生牛皮裹的垂钟板抵御。
垂钟板内开有箭窗,城楼上又传来几声鼓声,夏军的神臂弓队便通过箭窗向下射箭。
木羽箭不断从城楼上射下,宋军阵地也传出鼓声,阵后行来数十张尖头木驴车,十名士卒藏在尖头木驴内推车前进,车前倾斜着蒙生牛皮的厚实木板,以抵挡箭矢与石矢掩护士兵接近城垣。
然夏军从渭州撤退前就已经将渭州所有守城器械搬空运到了庆州,如今见宋军士兵靠近城墙便毫不吝啬的用着这些“战利品”,檑石、檑木及铁撞木从城楼上不断扔下,僵持了整整一日飞梯与云梯根本就架不上去。
斥候站在望楼车及巢车上侦察城内敌情,沈易安站在三军架起的指挥台上见望楼上按顺序挥舞的旗号眉头大皱。
沈易安握着腰刀侧头道:“传本帅之令,寅时方位架三晗晗与七梢炮!”
“元帅,用床弩与七梢炮的话这庆州城就毁了呀,庆州是我朝西北的门户,恐怕不妥吧?”
沈易安侧头冷目其一眼,“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
随军副将亦是文进士出身,自然听得懂这句话,旋即涨红着脸不再多言。
副将是皇帝派来随军的,沈易安便正过头又道:“朝廷的催命符将军也是看了的吧,庆州若夺不回,那群文官会善罢甘休?怕到时你我回去,庆功宴的饭还没有熟那大狱里的茶就先煮好了。”
鼓声变得缓急,床弩被推上西南离城两百步的山丘,七梢炮则由车载着运至城池五十步远的西南方位,步军持盾围成重兵器攻城阵地,三晗晗周围站着七十多名弩兵,都头挥旗令下,七十人同时使力绞车张发。
由于七梢炮巨大,运到阵地仅组装便用了半个时辰,木制炮架固定在黄土地上,炮架上装有一根可以转动的横轴,士兵将七根长二丈八尺的巨大炮梢固定在横轴上,七梢炮之称也由此而来,虽威力巨大但只能固定放置而不可转动。
炮梢一端用绳索连着一个装石弹的皮兜,而另外一端则系着几十根长长的拽索,两个体格健硕的士卒将一块重达一百斤左右的石弹抬到皮兜中,随着副指挥使摇旗令下,二百多名士卒同时齐力拉拽绳索,炮梢在一瞬间反转,将石弹抛射出。
一百多斤的巨石砸向城楼,直接将垂钟板砸裂重重砸在夏军士卒脑瓜上,登时血溅三尺。
城楼上的士卒自乱阵脚开始弃盾后撤,防守也开始混乱,城楼上射出的箭矢与抛下的檑木渐渐减少,宋军士卒便从尖头木驴出来扛着云梯冲向城垣。
夏军吹响了后退的号角,沈易安亲自上马带军冲破城池时才发现城内防守的兵力不足一半,旋即大惊失色的从城中退出。
“有诈!”
“报,敌军主力已围攻我军两翼马军,正朝反方向包来!”
五月仲夏,河边的芦苇荡里突然窜出埋伏的夏军,弯刀铁锁将重骑兵的马腿砍断绊倒,攻势一下变成了守势,侧翼马军从河边被敌人赶进一处满是芦苇的开阔地带。
紧接着大大小小的罐子从平原北侧山林间抛出。
一声哨响,夏军的神臂弓队张弓射出,罐子被箭簇击碎,黏糊糊的油便如雨一般洒向宋军,一支带火的箭飞速射出,碰地的一瞬间大火铺张开来,芦苇荡里的火势迅速蔓延,火还未将人烧死那甲胄骤升的温度便将人烫熟了。
除了油火的黑烟,芦苇荡里还冒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气蒸腾,恐惧的惨叫声充斥回荡在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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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中旬,夏军舍弃守城反其道而行之,目的不在于守城而是歼灭,当日夜里卫慕单喜领兵绕后围攻沈易安主力,经过数日交战以惨败告终,不仅未能收复庆州差点连自己都命丧敌手,除却一支冲出重围的静塞军,左翼与右翼马军全军覆没,领兵围歼左翼的正是敌军主帅,沈易安虽带兵杀出,却也将数十门炮与床弩弄丢。
夏军一路乘胜追击,败退至渭州时突然休战,城楼下一名夏国的凉州汉民骑马上前。
“城楼上的宋军听着,元帅有话,今日休战暂饶尔等一命,昔日萧怀德斩本帅长子于马下,今日如数奉还,当初萧怀德以礼还全尸,今日本帅如是。”言罢,几个西夏士卒抬着一副棺椁进入戍城将领的视野。
突然停止进攻是因为夏军的营帐内纷争不断,督军野利氏与其意见不和,王廷内的诏书连连下达。
“尔怕本帅赢了这场战而将你野利家挤下去,家事国是,轻重缓急都不知道的东西!”卫慕单喜恶狠狠的瞪着被绑在柱子上暴晒的督军。
“我姑母是王太后,兄长的女儿也要嫁给大王的王子了,卫慕单喜你敢杀我?”
“可怜你父兄一世英名怎生出了你这样的东西?”卫慕单喜眼里的杀心不曾消去,举起腰刀抽搐着脸上的肉,犹豫再三还是没能下手。
“本帅要你活着看到,你家的女儿,只配做妾!”卫慕单喜将手中的腰刀扔下,吩咐道:“将这个人关起来,除了送肉和水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与探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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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兴庆传来消息,野利家长子娶了没藏家的女儿,此外野利氏还借郡主逃婚一事向可汗请旨想将女儿嫁给王子。”
没藏家族为党项凉州豪门,如今与野利联姻试图对抗手握军权的卫慕家,卫慕单喜握着拳头砸向沙盘,“叫郡主过来。”
女子刚入幕,卫慕单喜便闷声道:“你现在去收拾东西,我派人护送你回去,我已经修书回去给了能提,兴庆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为什么?”原本还一脸高兴的女子瞬间苦下,“阿袜是要我回去完婚?”
“没有为什么,表婚是我党项族人历来的规矩,”卫慕单喜又走近女儿,轻轻拨弄着她额前的头发缓和下声音道:“阿袜也是迫不得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女子抬起泪眼,“我讨厌阿袜!”将父亲的手一把打开旋即哭着从慕梁中跑出。
一旁的心腹副将缓缓走近,看了一眼帐口道:“谟宁令是怕可汗疑心您拥兵自重不得已才要将郡主送回么?”
卫慕单喜长叹一口气,“我如今带兵在外,老可汗又生性多疑,如果野利氏成为了王子的正室与没藏联合,那么我卫慕家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报告元帅,郡主她...独自骑马跑出去了。”一个士卒慌慌张张入内道。
卫慕单喜挑起浓密的眉毛,“还不快去找,若找不回,提头来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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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快马横冲直闯至东京旧城东北角,开宝寺传来一声巨大的钟响,皇城司禁军握着密报从华阳门进入艮岳。
皇帝坐在艮岳河池旁的凉亭内,满池荷花盛开,其中一颗并蒂莲怒放在荷池中央,还有两只鹅一黑一白也在池内嬉戏。
教坊挑选送来的官妓在亭中弹琴演奏,清风徐徐吹来拂去了大半燥热,皇帝侧卧在席子上闭目听曲。
“你叫什么名字?”
弹琴的官妓停下手,起身朝皇帝欠身,“陛下万福,奴家姓唐。”
皇帝突然睁开眼看向女子,“唐这个姓在我朝甚少,你...”
“前御史中丞是奴家的仲父。”
燕王谋逆一案连坐数千人,为首的崔氏、姚氏皆被诛连九族,成王也只留下了半条命,其中受牵连被抄家的就有前御史中丞唐氏,其家族女眷被纳入贱籍世代连坐为妓。
皇帝冷下脸坐起,还未等他开口,皇城司的禁军便火急火燎赶入。
“陛下,有西北的紧急军情。”
内侍转呈皇帝接过军报便朝身侧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女子福身后抱琴离开,皇帝抬起头微微眯着眼道:“告诉那个送你来的人,朕杀人,从不后悔!”
皇帝起身拆开印信不到片刻便攥紧了胸前的衣襟再次倒地。
“官家!”惊的赵慈大喊,“快来人,去大内宣太医。”
与之前在大殿上装昏不同,这一次旁侧没有大臣在,赵慈知道皇帝是真的被气晕了,发抖的手攥破了信纸随着他倒地而从手中飘落。
赵慈将皇帝扶着躺平后不敢再动,又侧躬腰拾起地上反面朝上的军报,只小心折叠起来也不敢看。
第130章 克定厥家
艮岳的宫殿内,孙鸿达与几名太医合力施针,足足半个时辰后才从寝宫内出来。
皇太子从大内赶来,焦急的围着殿门团团转,孙鸿达出来后被其一把拽住,“陛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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