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明明语气温和,说的事也挺有趣,可却没有半分怀念:“魁生的有点黑,个子高又不爱说话,整天板着脸,我当时觉得全世界就他最安静,便指了他。”
“我爹他们哭笑不得,说我眼光好,一挑就挑了个最厉害的。日后作家主定能光大苏家。随后我爹又问魁乐不乐意,魁也不答,只问我为何挑他,我说因为你安静。”
“打那以后我身边的护卫一个比一个话少,我不主动问不主动开口他们也绝不会多说一句。你别看他们那晚好像神仙似的一个比一个高冷,其实私底下可闹腾了。”
“那魁跟你了吗?”
“跟了。他怎可能不跟?我……”越清顿了顿,到底没说那段经历,只道:“魁同我师父认识,我师父对他也放心,觉着他跟在我身边多少能护着我点。再说魁是苏家最忠心的,如若有一日我出事,他必定会比我先死。”
玉清静静的看着他:“魁都护不住你,那得谁才能护住你?”
他语气清冷,似乎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越清也没多想,只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后笑了笑,语气轻松又温和:“那得打得过妖王吧。”
当今妖王虽是金丹期,但就连玉清的师父都不敢说能够轻易拿下。
玉清沉默了一会儿后,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越清看向他,就听他说:“以后换我保护你。”
越清张了张口,到底还是先咽下了自己的表白,他心道等他筑基期的时候再问也不迟。
但事实……
迟了。
玉清踏入筑基期那天修了无情道。
越清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原本只是有些沉默话少的天才师兄带着浑身的寒霜和冷意站在他面前,那双眸子再也没了他喜欢去看去寻找的冷静与光亮。
越清垂眸将两方帕子还给了玉清,再没同他见面。
反倒是羽清还在努力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努力了百年无果,直至那日……
魁带着浑身的鲜血来找他:“少主,家里出事了。”
越清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语气越发的温和沉稳,现在即便是玉清都难以去猜透他:“哦,我早就说过了的。”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妖王潜入苏家吸食苏家弟子血液、精气,甚至吃其骨肉当即步入元婴之事闹的沸沸扬扬,传的人尽皆知。
苏城被彻底清空,筑基一下不得进入,散修不得入内。
灵山为首的所有门派出动无数精锐汇聚在苏城等待一场世纪大战。
然而也是在这时,越清主动找上了玉清。
他瞧着已经是元婴期了的玉清,冷静道:“你们要杀的不是那所谓的妖王。”
玉清淡淡抬眸看他,羽清在一旁亮了亮眼睛,期待着他俩的和好,结果就听越清下一句用带着笑的语气说:“是苏家家主。”
羽清不可思议的看着越清:“……?什么?师兄你在说什么?”
越清只是看着玉清:“妖王是他供养出来的,但不是这个妖王。”
“这个妖王是察觉到了他的阴谋所以才会对苏家下手。”他顿了顿:“魁什么都不知道……帮我留魁一条性命就好了。”
玉清没有接话。
但事实上三日后苍华真人又把这事重复了一遍。
于是原本的受害者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如若不是越清已经快要步入金丹期,加之玉清始终跟在他身侧放冷气,他怕是都要受一阵冷嘲热讽。
这一场大战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打。
因为苏家以自家骨血跟妖修做了交换。
苏家从每个孩子出生起就用秘法养着他们的身体,致使他们的血液诱人而又香甜,对于妖来说那完全就是致命的诱惑。
但此法一开始不是为了给妖做食物,而是做诱饵。
他们既是诱饵又是猎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念头总会变质的。
越清十岁那年就看清楚了。
但令越清作呕的是,他的身上也出现了交易的烙印。
隐在暗处,就在他的心口处。
而这场战斗他们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比如羽清只身一人为了救被苏家扣押的普通人潜进去,最后人是救出来了,但他也……
越清在苏家抱着羽清,玉清就站在他身后,无情道让他就算是面对胞弟的死亡也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羽清全身都是血,说话都在咳,但他还是坚持道:“师兄……我觉着我现在说这个有些犯规……但我还是想说。”
“我喜欢你。”
越清瞬间怔愣。
就将羽清抬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摸上了他的脸:“你笑起来真好看,你是我见过的除我哥以外最好看的人了。”
“你别和我哥吵架了好不好?我哥就你一个朋友……我,我不需要你喜欢我,我就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以为你也是喜欢苏家的……总想替你问一问苏家主为何要如此……我……我好像做了多余的事情?”
“没有。”越清轻声道:“谢谢。”
羽清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他俩就一个抱着他一个站在越清身后听着。
因为他们都清楚羽清救不回来了。
他的魂魄在一点点的消散,这甚至让他的记忆都有些混乱,在他说出那句“我不记得是梦还是旁的什么了,你好像……亲过我”的时候,越清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握剑的手猛地攥紧。
玉清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而又死寂,但却又莫名的多了份生硬。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一瞬的嫉妒。
他明明只是想保护好他这个看似坚强其实有点消极软弱的师弟而已。
但这场大战终于还是赢了。
牺牲了羽清。
牺牲了凌华真人。
还有无数的精锐……
妖界的妖王也陨落了。
越清没有替羽清立碑。
因为……他认识识云道长,他有办法让他复活。
只是有些疯狂而已。
在这场大战中,越清迈入了金丹期,玉清更是半脚化神。
而越清心口上的印记没有消失。
他随意找了苏家的一个尸体比对,发现了自己的印记的不同之处。
自己的上头有一朵赤色的红莲。
细小不易发现。
可它偏偏开在那里。
如若越清没有记错,他爹养的那个妖王是莲妖。
只是现在毫无踪迹毫无音讯。
许是支撑不住苏家提供的血液爆体而亡了吧。
毕竟这东西吸食多了也是种毒药。
越清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回到了灵山和玉清过以前的日子。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三人组,中间终究少了个羽清,他也会注意规避玉清的肢体。
虽然并没有用。
因为玉清还是会在关键时刻抓他的手腕,或者是替他挡什么东西。
他顶替了魁的角色,却比魁更加的重要,也更让越清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日子又度过了快百年,直到玉清步入化神期。
直到那年新的妖王横空出世,是那位不知道跟玉清打过多少次的赤离。
直到他统领了所有妖修。
直到整个邪道被他征服创立莲狱。
越清看着莲狱命人派发到各门各派的一张图画。
那是莲狱的标识,一朵赤色的红莲妖冶盛开,就如同他心口的那抹印记一般一模一样。
苍华真人给他倒了杯茶,神色微讶:“你鲜少走神,可是怎的了?”
“无事。”越清冷静而又淡定的将纸折好放到矮几上,语气温和:“师父方才叫我去寻什么?”
苍华真人叹了口气:“一味药草,生在莲狱那边,羽清只差那一味了。”
他顿了顿:“你既对他没那份情,又何苦做到这份上?还拿自己的血养着他。”
越清轻轻一笑:“他是为我死的,总得还了这份情。”
苍华真人故作夸张道:“然后你就让玉清误以为你喜欢羽清?可真行。”
“师父。”越清无奈:“他又不喜欢我,误会便误会了。再说他就算喜欢又有什么用?这榆木脑袋怕是到现在还没开窍。”
从前他希望玉清能早点明白他为什么对他这么特殊。
后来玉清修了无情道,越清便希望他这一辈子都不要明白。
左右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比起同他谈情说爱,越清更希望玉清能够飞升。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
“只有莲狱才有吗?”
越清不大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道:“别的地方没有?”
苍华真人:“也不算是在莲狱,就在那附近,你注意些就好了。莲狱那边自成立以来都未向正道挑衅,我估摸着他们也是想被世人认可,不至于对你动手。”
越清想起自己这百年来始终没有淡去的标记,没有说什么,只道:“我晓得了。”
事实上莲狱那边的确想让世人承认他们,但这不代表那位妖王对他的猎物没有兴趣。
越清手握紫云,淡定的瞧着围住他的、冲他露出兴奋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将紫云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