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拍桌而起,几乎要指着他的鼻尖怒骂:“你他妈骂谁?!”
越清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站起身来弯腰将羽清随手扶了起来:“无事吧?”
越清的声音很好听,即便是方才骂人,听着都像是三月春风,似那一潭春水柔和而又令人舒适,但三月的风啊水啊什么的,也总是带着点凉意的。
许是像羽清这样的人天生就比较敏感,他没有过多留恋越清的体温,只抽出了自己的手礼貌的笑了笑:“无事,谢谢。”
他顿了顿:“我习惯了,师兄不必为了我同这些人起争执。”
“这叫争执吗?”
越清轻轻一笑,仰头侧目斜睨那些人:“我以为这只是我单方面的看不上眼。”
他此话一出口,为首的那个弟子身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他惊恐的瞧着越清,下意识的扯住了还要再骂的弟子的衣摆:“别……别说了。”
那弟子的声音都在抖:“他是越清……”
这弟子没有刻意压着声音,故而屋内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越清礼貌的朝他们笑了笑,随后直径收起了卷轴:“同你们授课的师兄说一声我先走了,今儿的课我不大想上。”
他顿了顿,又看向羽清:“一道走吗?”
羽清也觉着这些人欺软怕硬没意思,便跟着他一道走了:“诶,师兄,他们为何这般怕你啊?你比我哥还厉害吗?”
越清知道,但觉着这事说出来没什么意思,他只耸了耸肩,温声道:“许是因为我同你哥身份是一样的,有些敬畏吧。”
羽清歪头。
这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他也没多问。
两人自灵耀峰的栈道分别后,越清便再也没去过灵耀峰了。
他还是觉得他同那些人聊不起来也不想聊。
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
越清就两个字送给他们:蠢物。
但越清毕竟是嫡传弟子,外出历练这种事总会落在他身上的。
他再一次遇见羽清,便是在历练队伍里。
三人的小队,你问另一个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
越清抱剑瞧着面前站着的白袍男子礼貌一笑:“师兄可是有何事?”
天才师兄的视线平淡而又冰冷,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更像是冰山成精。
“多谢。”
越清同他练过剑、对过招,还一同听过凌华真人讲剑意的妙与领悟,他同他见面的次数不少。
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开口说话。
天才师兄的声音有点沉。
但不沙哑。
只是很好听。
像是一口古老的钟发出沉闷却能敲击到人心里头去的声音。
什么嘛。
越清维持着自己表皮的假相,心里却是无端的有些烦躁。
原来也会说话的啊。
认识六年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越清莫名有点不爽。
他是个聪明人,看着羽清在玉清身后笑眯眯的样子,便知玉清是在为他当时灵耀峰伸手的是道谢。
毕竟他事后也听说了那几个弟子全部都受到了处罚。
原来像天才师兄这样的冰山精也会有在意的人。
越清垂下眼睫,用投下的阴影遮住自己眼里的神色,语气却是轻松而又带笑,甚至还有几分揶揄:“我还以为师兄你不甚在意羽清呢。”
玉清高他半个脑袋,看他总要垂点眼皮。
越清生了副极好的皮相,他又总喜欢带着笑,玉清平日里鲜少注意这些的,每次同他互喂剑招时都总是不自觉的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他也总是听见灵耀峰的女弟子议论若是有朝一日要选道侣,定要选越清这样的人。
性格好、皮相好。
天资高、又温柔。
可玉清还记得他俩在外门时他有一日睡不着,无意间看到越清同谁在说话,那双温和的眼里满是讥嘲与轻蔑,语气也是又尖又刺人。
冰冷的月光映衬在他姣好的皮囊上,像是为高高在上的神明镀上一层圣光。
凉的瘆人。
玉清面无表情的想。
现在他是不是也在悄悄露出那样的神色?
在他看不见的眼睛里。
“没有。”
玉清的声音有点冷:“多谢。”
不知道他为何还要再重复一次的越清抬眸看他,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温和到淡若琉璃:“那倒不用。我头一次出来历练,师兄别嫌我犯蠢就行。”
玉清这人一向是有话听话。
他听见越清这么说,便以为越清真不知晓外界是何模样。
毕竟越清就晚他两年入外门,又比他小半岁。
故而玉清一路上都有刻意照看着他俩。
羽清是个话不停的,越清也不是那种不给面子的。
这一路便都是他们的说话声,越清的语调总是有点平,玉清总觉得和他展露出来的温柔有些不符,但却又好像是一样的。
直到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玉清才知道越清不过是跟他在客气。
这还是玉清第一次带队出来,他正想学着以前带他的师兄和师父慢慢把事情安排好,结果越清一个人就解决了所有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的,没有一丝差错。
玉清想起了临行前凌华真人慢悠悠的同他交代完所有事,最后又补了句“其实有越清在,我同你说不说这些都无所谓”。
只是越清开了两间房:“你们兄弟一间,我自己一间,没问题吧?”
玉清没说话,羽清却是好奇问道:“师兄,我听他们说历练都是开一间房,这样省事又方便的。”
越清温笑着点头承认:“是啊,但这是我拿我师父的小金库给我开个小灶,反正也没明文规定必须一间房不是吗?”
羽清:“昂。”
分房就这么定下来了,羽清也终于忍不住了:“哥,你晓得越清师兄是为何令人如此惧怕吗?我问其他同门,他们都是敢怕不敢说。”
玉清摇了摇头。
他从认识越清起,越清就总是坐在人群中央受众星捧月,但又游离在人群边缘。
他从未见过那样矛盾的人。
比他生母还要矛盾。
羽清:“啊我好好奇啊。可我又不好问他,我总觉得他不大乐意谈这件事。”
玉清淡淡瞥他一眼:“你从未对旁人如此上心。”
“因为他又好看又酷啊!”羽清理所当然:“他已经是我第二个崇拜对象了!”
玉清顿了一下。
酷?
他想起先前越清多次展露出来的过于软和的性格,一时间不知道这是怎么搭上边的。
但想想那晚越清……
不酷。
玉清垂眸。
挺会演的。
.
这次历练比他们一开始预计的还要复杂,最主要的是……
“妖修。”
玉清清冷的嗓音响起,羽清的眼睛倒是亮起来了,落在他们身后看着地上血迹的越清却是有些不耐的皱了一下眉。
妖修罕见,他们出来历练,也鲜少能碰见妖修。
那概率基本等于你出门就遇见什么灵丹妙药。
更令越清不悦的是玉清的下一句话:“在附近。”
他这运气……
越清想也没有想,果断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紫云往后一挥。
紫光掠过的刹那他身后的妖也现出了原型。
那是个长相有些阴柔的男子,红发金眸,脸上还有绚丽的妖纹,尖牙抵着红艳的下唇,他的手都还在滴血:“哇哦~好敏锐的感知力。”
他在空中虚虚一嗅:“……好香。”
他眼里像是没有玉清和羽清,只有越清一人。
那双金色的眸子映着越清的白色身影,他妖冶的脸上露出些痴狂的表情,细长的舌头更是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尖牙:“灵山何时收了个这样的宝贝儿?这味道……就连赤离新找的那个小孩的血都比不上你的香甜。”
他露出又尖又长的黑色指甲滑动着自己的脖颈,看上去实在是饥渴难耐:“小朋友,我看你们也瞧出来了你们是打不过我的,不如这样……你跟我走,我便放你们还有我抓的那些人全部离开。”
他们的确打不过他。
天听堂的人预测他是练气六层左右,这是通过他的行事轨迹和留下来的破绽以及现场的痕迹所判断的。
但如果对方是妖修。
还是面前男子这种变态神经病,那完全就无法预测了。
如若换做别人在这,大抵会觉得越清这样的好性子是能一口答应于是他们要上演个感天动地小剧场。
可玉清不觉得,羽清倒是有那么一丢的担忧。
然而越清温柔一笑:“怎么?赤狐一族还醉血?”
男子没想到他能认出他的种族来,因此更加的痴狂,他眼里流露出兴奋:“可以啊小朋友,这么大胆?”
他话音落下,人便到了越清身后,越清还没来得及挥出紫云,就有一把带着寒霜的剑替他先行驱走身后的妖。
从未与人合作过的越清微微顿了一下。
虽然他们有同伴,但事实上在筑基期面前,十个炼气期都不够打。
尤其妖修的筑基期普遍比人修筑基期要强,他们三个合起手来都还是被男子耍的团团转,跟逗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