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成为雪鼬之前的记忆。”
凌星阑好像明白了,蔺鹤轩的意思是他并非天生的灵兽,本来就是人类,不知怎么,灵魂到了一只雪鼬身体里,但那些记忆都因为重伤消失了,而那些记忆就算是蔺鹤轩也不知道。
“可是这和我要一个名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凌星阑想了想,接着说:“我只想让大家知道我是你的徒弟,你是我的师父啊,这样我就可以呆在九凤宫,不用搬走了。我不想搬走,九凤宫多好啊。”
久久没得到回应。
“师父,师父,你在听吗?”
听到少年真真正正的肺腑之言,蔺鹤轩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他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师祖冷笑道:“你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谁教你这么用名分?”
“我自己就、就是这么想的,没人教我。”
他的语气愈发冰冷:“甚好,明日我便亲笔书写,广发请帖,十日后,长临开山,举行收徒大典,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拿到了,回去睡觉吧。”
“你、你——”
“你如愿以偿了,回去睡觉。”
凌星阑看他这么冷硬,这么不讲情面,心中猛然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忽然跳下床,鞋也不穿,赤着脚走出门去。
“真是的,不和我睡就不和我睡,我自己一个人睡!”
这宫殿的地板都是白玉石做的,光洁如新,纤尘不染,踩在脚下沁凉沁凉,像踩在水上。
蔺鹤轩把他拦住。
他一袭白衣,眉目冷冽,整个人散发着凌厉的剑气,皎洁月光映在他俊美的容颜上,肌肤间好似带了些冷光,像尊无情无欲的神像。
若是长临仙山其他人在这,看到师祖大人深夜出行,必然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哪处封印的妖魔出逃了?还是人间何处发生了天灾?
没想到蔺鹤轩语气平静地说:“你没穿鞋。”
“不穿,我不做人了!”
凌星阑欲挣脱他,继续往前走。
“呜!”
下一秒,凌星阑忽觉腰间一紧,双脚离地,竟然是被蔺鹤轩拦腰抱起。他一时有些慌乱,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环上师祖大人的肩颈。
鸟侍们听到声音纷纷走了出来,一个二个惊奇地看着他们。
“啊,怎么闹出来了?”
“啾啾,哎呀,你们在干什么……”
“凌公子好可爱呀。”
他们调笑的声音就好像小鸟叽叽喳喳。
凌星阑忽然觉得有些丢人,有些羞耻,把头埋进蔺鹤轩的怀里,如瀑的黑亮头发倾斜而下,遮掩住半张雪白的脸庞,只露出尖尖的下巴,有如一瓣柔嫩的莲花。
他动动鼻尖,闻到一股熟悉又好闻的香味,也不挣扎了,被蔺鹤轩抱回偏殿,轻轻放在床上。
蔺鹤轩刚想走,腰带被凌星阑拉住了。
“你睡熟了我再走。”
凌星阑眨眨眼,觉察出这是一种难得的妥协。
有蔺鹤轩在,凌星阑终于能像往日入睡。
和雪鼬形态一样,他喜欢仰面正躺着向上睡,他侧过身,盯着蔺鹤轩冷静的侧脸,生怕他不声不响地又跑了,渐渐地,睡意袭来,眼睫毛一垂一垂,不一会儿就进入甜甜的梦乡。
蔺鹤轩站在床边,一垂眸便见他睡得小脸微红。
凌星阑生得精致秀丽,单薄的中衣有些凌乱,露出一截雪生生的脖颈,纤细又脆弱。
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了。
怎么会。
肯定不会。
凌星阑今日才化形成人,自然是惊慌失措,言语懵懂,所做的一切不过因为安全感和熟悉罢了。
蔺鹤轩若是愿意,完全可以利用这种微妙的孺慕关系,在凌星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可他虽然并非好人,却唯独不会对自己的徒弟趁人之危。
睡了会儿,凌星阑胸口一起一伏,抓紧被子,忽然皱起眉头,极不安宁的模样,大概是在做噩梦吧。
蔺鹤轩忽然伸出手想要触碰凌星阑的睡颜。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过来……”
少年在痛苦地呓语,似乎经历一场可怕的噩梦。
蔺鹤轩的手到半空又如同猛然惊醒似的收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更漏长,烛火烧,长临仙山的月亮挂树梢,师祖大人回了自己的宫室,灯火却亮到天明。
鸟侍看着反常的主人,觉得很稀奇。
但他们特别高兴,小雪鼬终于变成人啦,主人再也不会孤零零的了。
现在是春天,所有鸟类寻求配偶的季节。
鸟侍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恋爱故事,他们的恋爱故事相比于宫殿里的要直白顺利许多,只要张开五彩斑斓的翅膀,向心仪的对象展示自己美丽的羽毛,就能得到爱人的青睐。
当然,拥有最美羽毛的雄鸟往往是最强的,他可以任意挑选自己喜爱的配偶,之后就可以在鸣凰宫各处的树上做着春天该做的事,叽叽喳喳,啾啾鸣鸣。
————
凌星阑变成人之后睡得很不习惯,所以醒得很早,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发现身边根本没有蔺鹤轩的影子,顿时觉得失望透顶。
不过没过一会儿,门口就传来敲门声,他气呼呼地说了一声进来,穿戴整齐的师祖出现在他的床边。
蔺鹤轩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束发高冠,一丝不苟。
而凌星阑却衣衫凌乱,头发散乱的样子,他自己也没觉得这样子在师父面前有什么不妥,坐在柔软的被子里,小脸仰望着神情冷淡的男人,眼神灼灼,满含着期待。
“师父我……”
蔺鹤轩:“起来修行。”
说完他转身离去,看都不看床上的人一眼。
“修行?”
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凌星阑给自己盖好被子,又原模原样地躺回去了。
第4章
“别,别,师父,我知道怎么走路……”
做人好委屈。
做人好难。
最讨厌做人了。
凌星阑不想做人,他还是想变回一只无忧无虑的雪鼬。
师祖拎着凌星阑走到打座室,里面放了两个蒲团。
此前凌星阑一直很疑惑,明明师祖长期以来都是独自修行,也没见着谁敢和他一起打坐,这里摆两个蒲团岂不是浪费?
现在看来,这个闲置的蒲团正是为他准备的。
不管如何,学习的位置有他一个,真是太感动了呢。
“静心,不要分神。”
蔺鹤轩教授他独特的纳灵之道,打坐时在一呼一吸间从天地之中吸收灵气,能够大大加速修炼的进度。
蔺鹤轩见他姿势不对,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为他开肩,凌星阑却偏头,柔软的脸颊贴上师祖的手背,蹭来蹭去,如雪鼬形态一般亲昵。
“这样吗?是这样吗?还是这样?”
蔺鹤轩垂眸看他,冷白的肤色仿若天穹的雪,遥不可及,浅色的眸子显得疏离又冷漠。
在这样的注视下,凌星阑怂怂地坐正身体,无由心虚。
为什么变成人就不能做这种事了呀……明明以前都可以的呀……
调整好姿势之后,两人分开打坐,暂时安静下来。
这是凌星阑第一次正式修行,从前他都是靠各种灵果填鸭似的灌进丹田里,现在灵气直接冲开经脉的痛苦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太痛了,这实在太痛了。
细细密密像针扎一样的疼痛在全身蔓延。
凌星阑忍不住睁开眼,偷偷打量自己师父的侧脸,心想修行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现在师父这么厉害,那是不是也吃过特别特别多的苦呢?会受很多伤吧?想想就好不容易,好心疼。
他想着想着,就如同往日般自然而然贴到了蔺鹤轩身上。
这景色真是过分旖旎。美貌纤细的少年环住白衣修士的腰身,仰着秀美的脸,花瓣似的唇瓣都要贴到师祖的耳垂上。
蔺鹤轩一动,凌星阑就知道他生气了。
蔺鹤轩:“伸手。”
啪!
蓝田玉做成的戒尺,三指宽,毫不留情地打在少年白嫩嫩的手心。
“好疼,呜呜呜,师父,好疼呜……”
他红着眼圈忍不住向男人讨饶。
可男人却一点也不懂得怜惜。
“再来。”
啪!
凌星阑:“呜!”
“不准躲。”
其实也不是很痛,但凌星阑觉得委屈,吧嗒吧嗒掉眼泪,他从来没被蔺鹤轩这样对待过,为什么变成人之后他就对他这样严格?
坏蛋!大坏蛋!早知道就不在心里悄悄心疼你了!
凌星阑不好意思在这个无情冷酷的坏蛋面前哭了,就用另一只手的手背去抹眼睫毛上的泪水,弄得整个脸蛋都湿漉漉,泛着湿润的光泽,又仰着头不服气地看着师父。
比他高又算什么?他可以仰头。
凌星阑杏仁似的眸子因为湿润的缘故,亮晶晶,像碎了的星星。
蔺鹤轩到底没有打下第三次戒尺。
“继续。”
凌星阑坐回蒲团,挺直脊背,脸颊上的泪水还没干,却咬着牙告诉自己不准再偷懒,不能再给蔺鹤轩大坏蛋欺负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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