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翻牌子时被读档是什么体验 完结+番外 (四字说文)
卫甚将别在腰后的匕首取出,垂下眼帘,静静看了一会儿那鞘上的花纹。
段西湘曾说只要有这把匕首,就足可应付。
可这匕首到底又要如何将麻烦拒之于外,卫甚自己也不清楚。
他不太想追问国师,为什么偏偏是他才能救段西湘。
若说是天意使然,那天意可能比较烂俗一些。
但纵使天意再如何莫名其妙,卫甚想,那也必须坦然接受。
他赌不起任何一个可能。
从他自噩梦中惊醒,突然发现事情所有似乎都并非表象如此时,他就隐隐有了觉悟。
卫甚不明白自己是因何变成如今不可挣脱。
他只想着,既然路已经退无可退,那便试着轻松些,不再迟疑,继续前行。
他深吸口气,并未抬眼去看国师此时的神情。
匕首从鞘中被他缓缓拔出。
刃锋是冰冷的,泛着的光苍白又刺人。
当匕首的刀锋贴上皮肉之时,那种冷就真正让人感觉到了何谓刺骨。
仿佛寒意是自体内而生,顷刻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卫甚极不明显地颤动了一下他的手指。
然后他下了决心。
——一刀划下。
在钻心刺骨教人冷汗丛生的疼痛中,卫甚忽然想起刚刚登入游戏的时候。
系统重复了三遍询问,你是否确认要用这个身份继续?
他点了确认。
于是身体就像离魂般,轻飘飘飞了起来,落足于这个世界。
好似便是从那时起,他看待所有,都像蒙着一层薄雾。
雾里看了花,又要去看人。
看来看去,竟也分不清什么时候是虚幻,什么时候是现实。
时间越久,就越分不清。
卫甚颤抖着在手上划下了最后一刀。
映着恍如白昼的灯火。
那块血肉顺着刀锋,静静剥离于他的身体,落在了桌案上。
这个画面委实不够凄美。
乍看之下,卫甚觉得自己如今出演的兴许是恐怖片。
可比这更恐怖的,是国师说:“昭仪娘娘如此洒脱,倒让我有些改变主意了。”
卫甚:……?
国师道:“比起这个,我还是更想要你的命。”
这转折让人猝不及防,卫甚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轻声劝道:“我没办法再刺自己一刀了。”
国师却笑着回答:“这有何难?我尚有许多力气刺你一刀。”
……卫甚抬起眼帘,眉头轻蹙。
他看着眼前面带笑意却并非在笑的国师,好半晌才叹息着问:“你让我割肉,其实是在玩儿我?”
国师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
国师道:“昭仪娘娘可真聪明……知道我至始至终,都只是想要你的命而已。”
卫甚想,这孤注一掷的赌其实很没有意思。
他无法确认国师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只能跟着这万分之一的可能走。
他很想到此为止。
可只要回想起段西湘掌心里那种堪称慑人的温度,就无法遏制自己对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产生希望。
卫甚没有犹豫更多时间,他问国师:“你和陛下相识多年,他算是你的朋友吗?”
国师答:“算是。”
卫甚又问:“那你要我的命,就一定能让他活下去吗?”
国师也答:“的确如此。”
卫甚便沉默了一会儿。
卫甚说:“其实我真的很讨厌这种选择。我的命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不能轻易交给任何人。”
……但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追究。
就像现在。
“可比起要我的命,我还是更舍不得陛下。”
卫甚想,虽然两个选择无论做哪一种抉择都是在伤害。
那他宁愿多伤害自己一些。
谈不上有多么情深意重,只是论起世间情爱,人难免盲目许多。
他这般说了,就颤抖着手,将那把沾血的匕首托起,示意国师亲自来取。
浑浑噩噩间,他似乎看到国师蹙了下眉。
然后那一身白衣,从出场到现在都玄之又玄的人走了过来。
国师握住了这把匕首。
或许是时间迫在眉睫,谁也不愿再多迟疑哪怕一秒。
眨眼间,国师已将匕首的刀尖抵在了卫甚的胸前。
若能刺破划开,血肉铸成的心脏就会失去跳动。
这一刀下去——
卫甚闭上了双眼。
他沉默着等待,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
是等待阴曹地府,还是在等待索命无常……?亦或什么也没有等。
最后一刻,他只抱怨想着白划了自己两刀。
无声叹息之中。
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应有的疼痛。
卫甚睁开了眼睛。
若说方才是亮如白昼,灯火通明,如今的景象则是昏暗静寂,仅有丝缕光华流转。
卫甚怔怔看着眼前所有逐渐褪色的景色。
明亮褪却,便似露出了幽暗的獠牙。
可这般景象,却比明亮时更令人感觉真实。
好像所有东西都彻底散去原本的迷雾,呈现出它们本来的面目。
楠木做的桌案上花纹变了模样,眼前的国师也化为了梦中所见的面容,白衣化黛,眉间朱砂一点,胜似无数芳菲。
恍惚着对视许久。
云折仙道:“若方才你有犹豫不决、迟疑不定,那这一刀,我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卫甚眨了眨眼睛。
云折仙高束的马尾似流云泼墨倾泻铺洒,他一整黛色的道袍,淡淡道:“我只要你记住,你手上的这道伤口,抵不过段西湘为你做的十分之一。”
卫甚想问这十分之一的理由。
可他还未能发问,云折仙便凝视着他,道一句:“我曾问他,活了数千年,区区几日,也会动心生情?”
彼时段西湘懒靠桌前,闻言不过反将一军:“你对你的徒弟,又用了多久?”
段西湘说:“若喜欢一个人还要思索前因后果,说服无数看客,那这份喜欢,究竟源自于心动,还是因不得不动?”
云折仙便问他:“——这就是你的答案?”
段西湘答:“就像我们曾于山巅看流云,我钟情晨雾缭绕如梦仙境,你更爱晚霞迤逦,言它美不胜收。你我钟情之事不同,而你之钟情,又何曾需我点头?”
云折仙道:“可我看晚霞流云,并不决意看一生。”
段西湘却轻轻笑了笑。
他带着几分笑意说:“但我看他,就决意看一生。”
云折仙沉默片刻,只问:“何必。值得吗?”
段西湘答:“若数千年活过,仍要计较这些值不值得,情爱心动,又有何意义?”
“你决意如此?”
“我决意如此。”
“后悔如何?”云折仙最后问了这般一句。
段西湘答他:“不会后悔。”
云折仙垂着眸看卫甚手上那道割下血肉的伤口。
他并无什么可惜感叹。
他反而将那把匕首倒转过来,示意卫甚再看。
此时此刻终究回望,卫甚突然一怔。
那匕首上的花纹,竟与梦中烙铁上的印记,完全相同。
云折仙道:“从卫常在……到卫婕妤,再从卫昭仪,变回卫甚。其实我真该早些杀了你的。可惜……天意如此,我强求不得。到底遇见了,就各自是各自的劫难。”
卫甚倏然抬眼。
他定定看着云折仙,突然道:“陛下……是因为我?”
云折仙神情寡淡地颔首。
“大抵六百年前,我亟欲突破,恰逢各界异动,我与段西湘便前往各界游历修行,直至某一界外,他旧伤复发,陷入昏迷,我不得不带他离开,在另一界内闭关。”
“……所以你们之间能够遇见,委实算是孽缘。”
“彼时我与段西湘皆被这一界的法则所排斥,我不得不偷天换日,将他的身份与此界内最不受法则约束的皇帝互换,而我也取代了这一界内的国师。这算是下策中的下策,我所能做的,也仅是如此。随后,我便极长久地开始闭关。”
云折仙道:“你与我们相同,皆是这虚幻界里的世外之人。或许你从未想过,为何你所见到的人、事、物,皆与你所以为的不同?为何只要你想,就能得到所谓游戏的垂青?那只因为一件事,”他一字一顿地道出潜藏许久的隐秘,“这虚幻界内的法则,想要你的命。”
事情还需自最初说起。
当卫甚选择以卫常在的身份进入游戏时,他已与这虚幻界内的法则达成了交易。
他与旁人不同的是,唯有他登入游戏时,是以真身来到了虚幻界。
虚幻界的法则并非混沌初生,相反,因为界外凡人不知情况地将它创造,它所领悟通晓的事情比任何一界法则都来得多。
它想要得到卫甚的魂魄滋养自己。
因为这是它唯一在虚幻界内见到的活物。
段西湘以皇帝的身份沉睡,借由虚幻界原本的法则风平浪静的过了许久。
独独在卫甚闯入的那一日,恰好是他苏醒的时候。
云折仙道:“这便是再如何也算不准的孽缘……段西湘醒来时,并未立即恢复记忆。也许是长久的沉睡让他对自己究竟是谁有了偏差,所以那段时间,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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