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换言之,假如是他自己做的话,那么就相当于是自己偷窃了自己寄存的古籍,请问,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
黑暗潮湿的甬道中,少年一步步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清俊的身形一点点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这位……杀手先生,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
眼睁睁看见刚刚还讨论着生死的虫变魔术一般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几个杀手都慌了神,只有老板还勉强保持着镇定。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朝着四周看了看,在内心评估着他是否是孤身一虫。
“什么东西?”他问。
“那枚戒指。”郁涉耸了耸肩,一只手抬起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那东西是我的。抱歉了。”
虽然口中说着“抱歉”,但他精致的面容上可没有半分类似的意思。不过自然,这个时候显然也不适合计较态度。
“你一直虫来?也挺大胆的啊。”老板终于确定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只当他是装腔作势。
他从后腰处摸出一把寒光凛凛的激光刀,刷地一声,幽蓝的光刃一下子就展开在了面前。
“刚才你也听到了,咱们不做那走私的勾当,但虫呢,也不是不能杀。”
郁涉没有说话,但薄薄的眼梢却是一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嘲讽。
杀手老板记起自己刚才亲口说的话,不由的一阵尴尬,怒从胆边生。
他“呸”了一口,拿出身为一只黑帮老大的气势来。
“那有怎么样?你孤身一虫,就算我们做了你,你能怎么样?到嘴的肥肉你还让爷爷我吐出来不成?”
郁涉:“呵呵。”
老板:“……”
他身后的几只虫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又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的头儿。
“冲吗?”一只虫跟旁边的虫挤眉弄眼。
旁边的虫左顾右盼,不接收电波,他后面有一只虫探出头,对他比口型,“上!”
众杀手得到了激励,愤然准备一拥而上,将这不知好歹的雄虫给捆了。
然而老板的手却一挥。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他们威风堂堂英武霸气的老板一夹脖子,朝后退了两步,又两步。
杀手:“?”
“叮”地一声,那戒指被他随手一丢,在空气里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落地后朝着地面滚了过去。
老板:“你不要得寸进尺啊我警告你!”说罢腾腾腾地后退三大步。
“……”郁涉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即看也没看他。在被众杀手手里光刃映出的幽幽蓝光里,弯了腰,以一种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俯身摘下一朵玫瑰花一般的闲适淡然,准确无误地捡起了那枚戒指,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握在了掌心。
而早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众杀手就闪身朝着原路奔去。
开玩笑,这少年惹不得,难道还躲不了吗?
但还没跑过转角,冲在最前端的虫就脚步一顿,来了个“急刹车”。
几只虫张了张嘴,骂声还没出来,就被咽了回去。
原本一片虚无的黑暗中,一批身着制服佩戴军械的军虫面无表情地从藏身处走出,将他们一步步往回逼。
“……”
“咕咚!”不知是谁咽了口口水,随即慌不择路地向回跑。
“砰!”
“噗嗤!”
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只见想要朝郁涉那边跑去,企图挟持他逃走的那名杀手俨然已经脸朝下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郁涉动作不紧不慢,此时才刚刚直起腰。
他握着那枚戒指,朝着迅速围过来的士兵们似是很愉悦地招了招手。
“收工!”
……
当警局的虫赶到时,郁涉已经先行离开了。
那枚戒指被他装在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里,作为证物留了下来,等待案件处理之后交还。
安德烈也被找到了,彼时他身上数道伤痕,被丢在了一座沙漠星球,旁边就是巨型食虫花栖息的洞穴,要不是在天亮之前搜寻队听到了他微弱的呼救声,从而找到了奄奄一息,精神萎靡的安德烈,恐怕不久之后那里就会只剩下一堆枯骨,被埋没在万顷大漠之中。
之后郁涉又找了他一次,想要归还那枚戒指。他知道那里面有着维克托教授的毕生研究成果,他能得到允许借用就已经很满足了,并不需要拥有它,成为它的主虫。
然而安德烈听到之后却淡然一笑。
他问:“你知道我被他们丢弃在沙漠星球时在想些什么吗?”
郁涉不明白。
他继续说,“我当时被捆住,动弹不得。但那儿的星空真的很亮。我看着那些星星,旷野里风很大,不停地有回响。我好像听到了维克托对我说的话。”
“他说,万顷沙海,数丈星云,你总归要选择一个归宿,而在那之前,所有夙愿与渴盼都要有个结果,所以你不能死在这里。”
他侧头看郁涉,脸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没有虫能够想象得到最近几天他身处于怎样的惶惑与痛苦之中。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神灵的眷顾与垂爱,以为自己能够找回消失已久的爱虫,却发现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醉梦一场,而那隐藏在背后的是罪恶的觊觎和无耻的利用。
他无力自保,几近崩溃时却又在恍惚间听到他对自己喃喃细语。
你替我见证我未完成的誓愿,你是我留在这世间的另一双眼睛。
那一刻,他狼狈地捂着眼睛痛哭出声。已经到了中年的雌虫在无虫的荒漠上哭的泣不成声。他知道自己几天前在犹豫和挣扎中艰难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
那是他唯一的一丝怀疑促使他做出的事情。
将维克托的古籍,无条件赠送给了那只笑起来很像他的少年。
……
“所以……你又在充电?”郁涉怀疑地看着再次将毛茸茸地爪子按在自己心口处的小白毛团子,怀疑道。
白玖正从房间里走出来,古籍失窃又找回的事情已经过去已经两星期了,这是他们旅行的最后一颗星球,上一周他们收到安德烈的启发,还顺道去了一颗能够观赏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荒漠星球,这次旅行显然已经够了本。
下月初郁涉就要真正入学诺克蒂斯,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提前准备。
比如说各种身份证件,以及研究材料。
白玖也该好好地再做一次检查,郁涉也悄悄给他准备了一份心理评估试题,不过一直没拿出来。
他觉得白玖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旅行之后,脾气甚至比孕前好像还要更好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冗杂的军务,也没有被“贝利亚那帮蠢货”(统帅原话)烦心的缘故。
只不过,还有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摆在眼前……
“不行。”白玖斩钉截铁。
郁涉看了看惨遭嫌弃的小白毛团,遗憾地揉了揉他的耳朵,“那好,你问问它它家在那里,我叫虫送它到德鲁边境。”
小白毛团子也算是帮了他忙,就这么“弃养”太不厚道了。
白玖不乐意,哼哼唧唧,“它不能自己回去吗?”
郁涉:“……”
他哭笑不得,揪住毛团的耳朵把它从自己肩膀上拎了下来,然后对着它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认真问,“快把你的太空飞船拿出来让统帅看看,嗯?藏在哪里了?”
小白毛团:“……”嘤。
白玖:“……”
“那我找虫送它回去。”白玖不情不愿地做出妥协。
谁知小白毛团却不乐意了。
它最近好像也看出来白玖不会伤害它,虽然尚且还分不清是因为它过于可爱(?)还是因为它战斗力实在是太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安全感与日俱增,使得它明显地表现出了“蹬鼻子上脸”的企图。
具体表现在它已经开始在夜晚到来前拼命往卧室里面钻,企图藏在衣柜里,床板下,以及床头柜的最后一个抽屉里,并借此来融入郁涉和白玖的生活。
当然,白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它太过分了自然会毫不留情地丢出去。而郁涉原本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小家伙还算乖,也不发出声音,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但是!自从白玖告诉他这只看似蠢萌的小玩意儿其实是德鲁星人,充满电之后是会化为原形,也就是会变成个小孩的时候,郁涉不干了。
他能忍受自己和心爱的虫亲热的时候旁边有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宠物,然而却绝对不能容许旁边有个外星人!
于是每天晚上睡前以及做某些不可言说的运动前,郁涉成功地养成了检查卧室的习惯,有一次还误打误撞地查出了一枚针孔摄像头,第二天被一脸冷若冰霜寒气逼虫的白玖拿着威胁店家免了一周的住宿费。
郁涉:“……统帅您缺钱吗?”
白玖微笑回头,“不缺。但穷怕了。”
郁涉:“……”
然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在白玖身后,和那个被吓的瑟瑟发抖的大堂经理擦肩而过,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走出了那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