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乾坤跟着上了车顶。
“我是不是太心狠了?”陶颛裹着被子低声道。
“没有。你要打他小屁屁也可以,我小时候经常挨打,你不知道我爸手多重,我有好几次给他打得离家出走,真的,我有好几个兄弟都是在我离家出走途中带回来的。”任乾坤钻进他的被子里,搂紧他。
陶颛低声笑,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你喜欢捡人?”
“彼此彼此。”任乾坤喜欢死了这种被陶颛宠爱的感觉,“别担心,毛尖还小,坏毛病很容易掰过来。”
陶颛摩挲他的手臂,“嗯。我一直很相信一句话,没有宠坏的孩子,只有教坏的孩子。”
“你的教育方针和我爸妈很像,你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任乾坤吃吃笑。
“从小我爸我妈就是零花钱大把给我,随便我花。为了庇护我,可以不讲理。但只要我真做错事,他们就会在私底下狠狠揍我。”任乾坤吹吹拳头,表示他也是能狠下心揍崽儿的硬汉爸爸!
“也许我不该用冷暴力。”陶颛握紧被子边沿,“我小时候,我曾爷爷去世后,我妈和我继父,还有祖父母,就开始对我用冷暴力,我在那个家就像一个隐形人,我上学、吃饭、睡觉、洗澡、换衣服,都没有人管,我小时候需要经常吃药,曾爷爷去世后也被停了。我找他们,他们就说自己很忙,或者干脆不理我,当我不存在一样。我弟我妹跟大人学,我还听到我弟我妹跟门口邻居说,我是他们家佣人的孩子。那时我可脏了,因为没人给我洗衣服。”
陶颛自我嘲讽地一笑,“我没有零花钱,没有新衣服,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他们甚至不让我上饭桌,让我跟佣人一起吃饭。我饭量大,经不起饿,又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让我跟佣人一起吃饭,我气不过,饿极了就上饭桌抢他们的饭菜吃。但我太小,打不过他们,就被祖父和继父关了小黑屋,每天只有一勺营养粉糊糊。”
“等我从小黑屋出来,我就学乖了,我主动去找佣人们要饭吃,一开始他们还肯给我,后来佣人们都躲着我吃饭。我偷吃,被逮到就会被关小黑屋,黑乎乎的地下室的小储藏间,对孩子来说真的太可怕了。”
任乾坤变色。他只大略知道陶颛和武家的过去,但详细并不清楚。
他调查过武家,很清楚武家的财力如何,武家在当地过着十分体面的生活,那样的家庭,随便从指缝里露出一点就能养活不止一个孩子。他们却那么对待陶颛!
任乾坤后悔无比,他似乎对武家人太好了。
陶颛的表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他的语气也特别轻松:“再后来,我的魂器房屋觉醒,不小心收起了厨房一盆刚做好的包子,但我不知道原因,害怕再被关小黑屋,就逃出了家门。一段时间,我很怕自己被找到,但实际上他们从没有找过我。后来我在外面待了一阵子就特别希望我妈来找我,我还想过如果我妈他们找来,以后我就少吃点,一定会乖乖听话当个好孩子。我就在玉兰城里翻垃圾桶,还到家门口晃了几圈,就怕我妈找不到我。可惜……我那时真太天真了。”
任乾坤沉默。陶颛越是表现得轻松,他越是不舒服。他想到自己,当初他几次离家出走都跟闹着玩一样,他知道身后有人保护,甚至他爸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而他因为知道有人保护,在外面简直玩疯了,什么事都敢招惹一二,因为他知道有人帮他兜着。
陶颛在提到那晚的事情时,也是一副轻松的语调,就好像他没有受到多大伤害一般。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任乾坤怀疑,这种轻松态度就是陶颛的自我保护手段,他用轻松和不在意掩盖了他的伤口,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伤得有多重,也不想让人触碰他的伤口。
这种方式就像是胖子会在别人说他胖之前先自我嘲笑自己很胖,丑人也是如此,先埋汰自己,这样被人说他丑的时候,他就可以假装不在意地笑过去。这都是为了自我保护,是一种面对伤害的自我防御手段。
陶颛扫到任乾坤表情,失笑:“都过去的事,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也挺可笑的。不过当时的我真的是宁可他们打我骂我,让我知道哪里做得不好,那样冷漠对待,真的很伤人。而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样对我,就因为我不是继父的亲生孩子?就因为我身体不好,花了家里太多钱?”
房崽冒声:“你那时不是身体不好,你是正在发育中。”
房崽还有句话没敢说,那时它也需要大量能量,可它还没有清楚的意识,也无法向陶颛传达它需要魂石的渴望,就只能吸收陶颛身体中的能量和游散魂力。所以陶颛小时候才会体弱多病,表现得像是基因不稳定症,魂力值不高,而且魂器也迟迟没有觉醒。
可就算这样,陶颛的拳脚工夫也很棒,习武天赋非常出色。如果那家人肯再好好培养陶颛几年,再给他喂几枚魂石,要不了多久,陶颛就能给他们丰厚的回馈,也不至于要拖到现在。
其实它和陶颛明明都可以更早地表现出优异,但十岁到十五岁之间最重要的发育期就缺少了足够营养和魂石,之后陶颛又因为生育孩子耽误三年,可以说陶颛的身体底子并没有打好,否则……
任乾坤握紧陶颛的手,推测道:“我想,他们那样对你,十有八九是因为你的习武天赋太好,他们不想让你压倒性地强过另外两个孩子,怕你将来抢走武馆,就想在你最重要的发育期饿坏你,毁掉你的习武天赋。而他们不敢真正动手杀人,就采取了不让你吃饭、断掉你的药剂,以及冷漠对待你的冷暴力方式。而你母亲选择了后面两个孩子。”
陶颛脑中闪过什么,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我真傻,我当时好像真的说过继承武馆的话,曾爷爷去世时说我的练武天赋最好,说我把家传武艺学得最全,让我以后继承武馆,好好照顾弟妹,我答应了。我还把这事跟继父和我妈说了,我当时并不知道继父是继父,我以为他是我亲爹。看来祸根就是在那时候埋下。啊!我真蠢,怎么就没想到!”
任乾坤安慰他:“你那时还小,想不到这些很正常。等你大了,你不在乎那个家了,自然也不会多想当初的事情。”
陶颛是真没想到就他们那个小家庭,还能搞出谋杀继承人那一套,他就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而只要往那方面想了,他就回忆起更多蛛丝马迹:“他们还认为曾爷爷把家里的武功秘籍传给了我,一直都跟我要,后来看我快饿死了也没拿出来,这才相信没有什么武功秘籍。”
陶颛看着黑暗的荒野,为自己直到此时才发现真相而感到万分悲哀和好笑。竟然就是为了这个原因?那只是一个孩子为了满足曾爷爷临死前的心愿,随口一说罢了。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继承家业?不愿他继承,跟他说明白或者把他送到寄宿类学校不就好了,何必那样对他?
“乾坤,如果哪天我们闹矛盾了,不要用冷暴力的方式对待彼此,我宁可我们打一架,打得头破血流、打得你死我活,或者干脆分开。好不好?”
任乾坤张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点头。
陶颛由己推人,决定:“我不会再对毛尖冷脸,也不会对家里任何人用冷暴力的方式。但是该教训的必须教训。如果毛尖还不肯反省,我就揍他。”
任乾坤举双手支持,表示他可以配合来个双打。
毛尖以为他的事已经过去,第二天早上,爸爸也不再像昨晚那么凶巴巴,对他跟以往一样亲密,可谁想到爸爸竟然真的只给他吃糊糊,其他人都有肉肉吃,还有好吃的虾肉小饺子,就他没有!
简直晴天霹雳!
陶颛带着早饭过去发,同时把车厢里的人都叫了出来。
“你们已经自由,想要离开的现在就可以离开,顺着这条路往东走大约百多里就是黄泉堡,那里还算安全,一些被拐卖的人可以向当地的猎人公会寻求帮助,他们会帮你们联系你们的亲人。看在现在是冬天的份上,不敢自己上路的人,我可以开车送你们去黄泉堡,但只送到门口。”陶颛说的话安了两车厢人的心。
但有人高兴,有人仍旧满脸惊惶不安,还有人麻木地看着周围一切。
“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商议,十分钟过后,我们就会出发。”陶颛转身回去房车。
“等等。”有人叫住陶颛,是于侠。
陶颛回身。
于侠先对陶颛道谢,然后才说道:“你们口中的大荒村是不是也是人类聚集地之一?那里需要工人吗?我们这里不少人都是出来找工作,被骗被拐,我们回家去还是不能改善生活,而黄泉堡我们也一样不熟悉,如果有人不想去黄泉堡,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大荒村?”
这样的问话,陶颛等人早已预料到,他们没有主动提,就是不想让这些人误以为大荒村也要带他们回去当奴隶。
“我们大荒村确实需要工人和农民,但我们那里规模不大,不如黄泉堡繁华,而且吃住都一般,工作辛苦,工资也不高,包吃住,一个月只有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