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镜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非欢看他一眼,慢慢道:“萍水相逢,名字就不必互相告知了。我叫你夫人即可。”他轻轻一笑:“在冥宫的地盘上,还是要对少宫主的未婚妻尊敬点好。”
林镜:“.......”
我根本就没看出你的尊敬来。而且,你知道你在对谁的未婚妻说话吗臭小子?你自己的!
竹筏飘向月亮的方向,岸边离他越来越远。
林镜这才看清对岸的全貌。
河边荒草横生荆棘肆虐,往东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艳红的曼珠沙华。血一般铺成长路,延向一座白骨搭成的桥。桥的对岸是一座在黑雾中森冷威严的宫殿。上方盘踞着一条粗大的黑蛇,金色竖瞳,远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林镜:“那就是幽河冥宫?”
楚非欢:“嗯。”
林镜喃喃:“长的可真像阴曹地府。”
楚非欢笑:“它里面挺漂亮的。”
林镜:“你去过?”
楚非欢:“有幸见过一眼。”
林镜:“怎样的?”
楚非欢想了想,慢慢说:“冥宫有个莲池,我去时正逢花开。池下万条毒蛇,莲花却是冰蓝色的,极恶之地开出极纯的花,倒也有趣。”
林镜:“......”他亲眼去里面看过,那场景只让他起鸡皮疙瘩,你觉得有趣?
楚非欢又说:“有点像夫人的眼睛。”
林镜:“恩?”
楚非欢笑笑,却不再说话了。
竹筏已经到了冥宫的正对面,楚非欢伸出手指向那边:“现在两大正派和魔宫打得不可开交,暂时应该没人会追寻你到岸上。”
林镜抬眸望过去。冥宫的正面更加恐怖,上方巨蟒沉睡,城门仿若一张深渊巨口,底下腐肉成堆、枯骨无数。
门前细碎熹微的光,是尸蛆破茧化成的蝶。
静海没有涛声,风过动的只有衣袖和发丝。
楚非欢说:“上岸后,我会前往九阳剑宗,夫人去哪?”
林镜深呼口气:“回家。”
楚非欢:“需要我相送吗?”
林镜冷冰冰:“不用。”
从头到尾,他连一句谢谢都不曾说过。
楚非欢倒也不曾在意这些。他年少成名,见过了太多风花雪月,道心却一直很稳。经过夜哭城知晓除魔之事,碰巧又撞见林镜才会出手相助。
竹筏上的凡人少女一看就是出生人间名门贵,也不知道被魔修从那里抢来的,有些不讨喜的脾气也正常。
林镜闭嘴不说话。
他在楚非欢面前的每一个人设都是古怪讨人厌的。
无论是乞老三,还是现在被误会身份的上官晚。
林镜在山洞里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如今不想增加楚非欢的任何爱恨。
竹筏上岸。
“夫人,再会。”楚非欢朝他一笑,握剑转身,黑色衣袂绣洁白鹤翎风流潇洒,不曾停留一瞬间。
竹筏上岸后是个小渔村。
林镜等他走后,才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低头从裙子上解下一只千纸鹤来。
他用小拇指沾了些忘川水,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地址,然后重新折好,让它飞到了绿绮手中。
在等待绿绮救援的过程中,林镜跟系统说话。
“楚非欢为什么会经过这里呢。”
系统道:“他在外游历,收到宗门消息,赶着回去刚好经过夜哭城而已。”
林镜:“他认出我没。”
系统:“上官晚的样貌整个修真界就没几人见过。而且楚非欢现在还不知道和上官晚的婚事。”
林镜:“哦。”
绿绮赤红着眼和一干凌霄派弟子御剑飞过来找到他,见到就齐刷刷跪了一排。
林镜让他们起身,经过此事,他是一点都不想去九阳剑宗了。
跟领头弟子说了声,第二天马上有人过来接他回凌霄派。
修真界风起云涌,而林镜这里却是安静的很。
因为竹筏上和他的一番交涉,让林镜好几天都懒得去看楚非欢发生了什么事。楚非欢现在是天之骄子,恶人想欺辱他都得偷偷摸摸,有什么好看的。
林镜有时就跟系统聊天:“顾相思应该也是金牌吧。”
系统死鸭子嘴硬:“她不是玩家。”
林镜折千纸鹤,嗤笑:“不是玩家?”他眼神幽黑冰冷:“你骗谁呢,我猜她就是玩家,还是恶人阵营的。”这是他十年来越观察越肯定的结论。
系统:“......你别乱猜好吧,她对主角那么好。”
林镜坐在璎珞殿,放飞手里的千纸鹤,勾唇:“对主角好就不是坏人了?”
他用朱笔给千纸鹤上色,吊儿郎当,嘴中轻哼:“莲花落,莲花落,看爷娘不是亲...”
林镜知道楚非欢这一生注定跌宕起伏,但没想到第一个变故会来的那么快。
破天暴雨,打碎了一地的夹竹桃。
他飘到九阳剑宗的戒律堂,那里已经占满了人。
而楚非欢就跪在正中央,旁边是一脸焦急的顾相思和他最好的朋友——九阳剑宗的少主薛问情。说是少主其实也名不符实,他是掌门已故妹妹的唯一儿子,修为低下,掌门多年闭关不闻不问,在门派里身份也尴尬。人人敬他三分,却也没把他当回事。
执事长老震怒:“尸体就在他脚下,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顾相思急得跪了下来:“不,长老,肯定事有蹊跷,非欢不是这样的人。”
执事长老:“我只相信证据。”
林镜安静站在人群中央,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吵闹,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宗门大比还没结束,突然就出了一桩血案。
死的是四大门派之一长虹殿的首席弟子桑天宇,爆尸在楚非欢门前,丹田尽碎死状极为恐怖。桑天宇是金丹修为,又有各种宗门法宝,搁在同龄人里也是皎皎者,能够有能力杀死他的,只有楚非欢了。
九阳剑宗里他的仇人不少,压抑了很久的气现在一股脑喷了出来。
“就是他!顾师姐,你就别掺和了吧。当初你带他进来我就知道是个祸患。”
“这小子看起来就不是好人长相。”
长虹殿的长老痛失爱徒眦目欲裂,说:“九阳剑宗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要他血债血偿!”
而楚非欢遇到这种事,他的师尊玄隐尊人却来都懒得来。只剩他一个小辈立在无数大能面前,握剑沉默不言。
薛问情咳嗽了两声,虚弱开口:“长老,我觉得还是调查清楚在下结论比较好。”
执事长老:“现在事情还不清楚吗?除了楚非欢还有谁能做到这样残忍杀害一名金丹弟子。如今各大门派都在我剑宗,要是传出去包庇弟子杀人的名声,今后我们怎么在修真界立足。”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楚非欢,目无法纪,滥杀无辜,按照门规,当诛!”
“长老!”顾相思霍然抬起头眼眸赤红。
“哈哈哈哈痛快!”
“爽!”
人群有人拍掌大笑,也有人焦急出声。
“长老不可!”
“长老!”
林镜一眨不眨看着楚非欢。外面的喧嚣丝毫影响不了他,就像他的任何举动也影响不了外界一样。
楚非欢半跪地上,春水剑插入地中,背脊挺拔如松柏。
当诛。
可是主人公怎么可能死呢。
大雨磅礴,有人握剑走了进来,声音很淡却让四周都安静下来:“楚非欢不该死。”
青色的衣袍,腰间系着仙盟的令牌。
付清风。
“付清风?”
满座皆惊。
当今天下的出窍期大能只有五位,四大门派深居简出神魔莫测的掌门人和前任仙盟盟主封无尘。
而付清风是封无尘生前挚友,又是仙盟的人。
他一出现,瞬间所有人鸦雀无声。
小辈间的打打杀杀,一般都不会惊动掌门人,现在全场就他的辈分最高。
“付清风,纵你是仙盟的人也不可以这样草菅人命吧!”长虹殿的长老理智全失,赤红着眼怒吼。
付清风只说:“人不是他杀的。”
长虹殿长老:“那是谁杀的!你给我在场随便指出一个人来!”
付清风沉默不语。
突然一声轻笑传来。
“我观这小孩,倒是有些意思。”
斜风暴雨里,慢慢走出个坐轮椅上、黑绫覆眼的青年来。
黑发黑袍,皮肤苍白,嘴唇如血。
本来就鸦雀无声的戒律堂瞬间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是......占星楼的人?
唯有长虹殿长老已经气疯了:“好啊,你们一个个都打算包庇这个贱人是吗!”
八方齐聚,热闹的很。
占星楼少楼主笑说:“谁说我要包庇他的,只是真相水落石出前,还是不要妄断人命为好。破霞长老若是觉得不解气,大可先把他关押到九阳剑宗剑潭之下的幽绝之狱,诸位意下如何?”
剑潭之下幽绝之狱。
所有人都愣住了。
幽绝之狱......那跟死刑也没什么两样了吧。
顾相思抬头,眼睛要滴出血来:“不可,长老,幽绝之狱是关押十恶不赦至邪之人的地方,楚师弟罪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