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就像沃贝贝的父母一样,对“出去”、“回家”等词语感到绝望,干脆就把自己的生活重心转移到了王冠里?
虽然后来沃贝贝的妈妈又放弃了这个小家庭,决定接着闯关,但俞轮觉得,她会这么做,不是因为她还想回家,而是因为第一关等待区的生活条件实在太差。
每过一关,等待区的各方面条件都会提升,到了第三关这里,甚至就和外面普通人的生活没什么区别了。第一关第二关的人也许还会为了荣誉值发愁,但能到第三关、第四关的人,肯定已经熟悉了荣誉值的赚取方式,如此一来,会消失的后顾之忧就没有了。
当生活条件跟上了,生存压力消失了,而前方的关卡和出口仍然遥遥无望的时候,心理上越来越疲累不堪的人们,很容易就会走上放弃的道路。
沃贝贝不会是个例,俞轮有种预感,越往后,他见到的安逸生活的人就会越多,他们在这里组建家庭,说不定还组建了社会团体,不再是传销和压榨那一类的黑心团队,而是真正为人群服务的社会组织。
人是群居动物,当常住人口达到一个数字之后,相应的组织和团队都会出现,一点点完善,到了那个时候,这里就真的和外面没区别了。
俞轮不明白,这是王冠促成的么?它存在的意义到现在他们也没弄清楚,它到底是想要人类出去,还是想要人类留下?假如关卡是阻碍,而王冠的本意是想让他们留在里面,那它又为什么要设置出一个出口呢。
这些问题俞轮想不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想通,更不知道自己在想通之前,会不会也被这里的糖衣炮弹摧毁了信念,然后就放弃了,再也不想出去的事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俞轮说道:“我刚刚算了算,一共十九关,就算平均下来咱们每一关用一个月的时间去闯,等十九关结束,也要一年半以后了,咱们不可能永远都这么顺,总会遇到挫折,总会失败几次,甚至十几次、几十次,再把这些时间都算上,假如有一天,咱们真的出去了,外面的人恐怕也认不出咱们了。”
颜行硕垂着眼睛,没有说话,蓦地,俞轮笑了一声,他转过头,看着颜行硕:“你有没有发现,王冠特别像个特大号的监狱,咱们每个人都被判了无期徒刑,勤勤恳恳的闯关,其实就是勤勤恳恳的给自己减刑,终于有一天,咱们刑满释放了,出去才发现,哇,外面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笑了一会儿,俞轮的嘴角慢慢垂了下去,“可咱们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受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才应该受的委屈呢。”
微凉的指腹贴上俞轮的眉心,轻柔的抚开了俞轮无意识蹙起的眉头,俞轮愣愣的抬起眼睛,颜行硕的神情比他的动作更舒缓、更温柔,他轻声说道:“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些人会受到不白之冤,生命向来不公平,有人幸运,有人就不幸。可是开局不能决定一切,拿了一手烂牌,就应该打出最精彩的赢面;被天花板挡住了去路,那就砸烂它、获得更多的生长空间;记录的数字就在头顶,管它是几,打破就好了,记录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被人们打破么。”
他的手指从俞轮的眉心移动到他的耳后,温暖又干燥的掌心捧在他的一侧脸颊上,掌根贴着俞轮的脖子,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俞轮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望着俞轮的眼睛,他认真说道:“把咱们关进来的时候,咱们的命运是由王冠决定的,而从咱们进来的下一秒开始,王冠的命运就由咱们决定了。别怕,别退缩,往后的路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俞轮怔怔的看着他,心中一阵激荡,这感觉并不陌生,他似乎不是第一回 有这样的心情了,就像是认定了什么,不管对方想让他去哪里,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答应下来,跟上脚步,一步不落。
“我……”
俞轮有好多话想说,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我今年二十二岁,成年了。”
“……”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以后,俞轮整个人都僵硬了,颜行硕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个,愣了一秒,他笑起来,“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俞轮:“……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
解释到一半,俞轮突然闭嘴,他恼羞成怒的看了一眼颜行硕,见他还在笑,俞轮心一横,跪在了颜行硕面前,他直起身子,比坐着的颜行硕还高半头。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颜行硕只诧异了一瞬,眉眼就再度平静了下来,只是平静中,还隐藏着几分外人看不出来的深重。
俞轮心怦怦跳,有贼心没贼胆说的就是他,虽然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已经快要蹦出嗓子眼了,他反捧住颜行硕的头,闭上眼睛,摆出壮士断腕的架势,向他凑过去。
他磨蹭的要命,颜行硕本来还老实坐着,等待临幸,但这种时刻多等一秒都是煎熬,颜行硕眸子一沉,他拽住俞轮的胳膊,直接将人拽了下来,俞轮惊慌的睁开眼,与他近在咫尺的颜行硕淡淡勾唇,然后仰起了头。
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俞轮听到一个充满困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队长,颜哥,你俩怎么还没睡啊……你们干嘛呢?”
赵从辉正在揉眼,于是,他完美错过了俞轮一脚把颜行硕踹到地上去的名场面,等他揉眼结束,视线再度变得清晰,他诡异的看着颜行硕:“颜哥,你捂屁股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赵从辉:我的骨灰盒要蓝色的,谢谢
第59章 第四关(1)
颜行硕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撞到尾椎骨, 有多疼就先不说了,他现在受到的精神打击更严重。
……
俞轮还在和赵从辉一问一答。
俞轮十分冷静的说道:“没什么, 我俩睡不着, 刚刚在说闯关的事情,颜行硕水喝多了,屁股疼。”
颜行硕:“……”
这好像不是正常的因果关系。
赵从辉还在半梦半醒状态中, 一时没发现这句话的诡异之处,他打了个呵欠,“噢,我是出来上厕所的, 白天吃太咸了, 一不小心水就喝多了, 颜哥, 你少喝点, 要不然后半夜也得起来。”
“……知道了。”颜行硕沉默了大半天, 才回了他这么一句。
赵从辉转过身, 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俞轮等到关门声传过来, 才连忙站起身, 他忍着笑, 把颜行硕从地上拉起来,他拍了拍颜行硕的裤子,用气声问道:“没事吧?”
颜行硕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睛黑黢黢的。
俞轮一叠声的道歉, 可因为他道歉的时候嘴角就没垂下去过,所以颜行硕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是条件反射,谁能想得到他突然出来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任他说什么,颜行硕都还是那副模样,其实他没生气,俞轮也知道他没生气,顶多就是有点崩溃,可俞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看他这个表情就想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好不容易把嘴角压下去了,卫生间传来冲水声,俞轮往后看了一眼,然后趁颜行硕不注意,把他的身子拉了过来。
快速贴上去,蜻蜓点水一般,还没等颜行硕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然后,他被俞轮毫不留情的转了一个圈,推向他自己的房间。
“好了好了,回去睡吧,明天见。”
颜行硕还想再说什么,可俞轮不给他这个机会,另一边,赵从辉也出来了,他耷拉着眼皮,见两人就站在卫生间的不远处,他懒懒的一挥手,然后回自己房间了。
颜行硕:“……”
*
第二天一早,六个人又聚集到了一起,早餐他们没出去吃,孔惟勤自告奋勇,要给他们做地道的中式早餐。
荷包蛋、雪菜炒肉丝、清炒土豆丝、凉拌黄瓜条,还有东北大花卷,以及一人一碗的皮蛋瘦肉粥。
苗胜男说,她爸爸开的武馆经常会举办夏令营,学生们从早到晚都待在武馆,有的时候是阿姨给做饭,有的时候就是孔惟勤自己上,谁也想不到,孔惟勤居然还有这么一把手艺。
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孔师兄穿着围裙,一盘接一盘的上菜,俞轮几人狼吞虎咽,感觉自己吃出了妈妈的味道。
一边吃,他们一边想,孔师兄真的太好太好了,要是智商再高点,那就更好了。
……
孔惟勤自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坐在餐桌边上,慈爱的看着其他队友,以往被他这么看的只有苗胜男一个人,今天所有人都得到了师兄的爱の注视。
酒足饭饱以后,苗胜男和赵从辉去洗碗了,剩下四人依然坐着,直到这时,孔惟勤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二当家,你昨晚没睡好吗?”
颜行硕:“……?”
俞轮经常背地里称呼颜行硕二当家,但当着面的时候,他从不这么说,孔惟勤听他这么称呼了几回,就记在心里了。要是赵从辉这么叫自己,颜行硕兴许还会认为是他自己说秃噜嘴了,但这么叫他的人是孔惟勤,全队最不可能给别人起外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