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伸出手,一如当年。
晏灯心中那根弦,“铮”的一声惊响。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些纷繁错乱的怨憎,那些无处安放的旧日情谊,如火山爆发后的岩浆翻涌喷薄。
晏灯的指尖发颤,缓缓抬起。
颜霁却突然缩回手,飞快脱下一件白大褂给晏灯披上:“穿这个好混出去。”
黑暗中,晏总轻哼了一声。
颜霁不解,低声问:“怎么了?”
晏灯一言不发,默默穿好白大褂。
颜霁走到隔离室门边,侧耳贴着门上听了听,压低声音朝晏灯说:“绑架你的人,好像是想偷这个实验室的东西,他们勾结了内部的人。但是很奇怪,冷藏车那两个人说的肯定不是日语。”
晏灯道:“说清楚。”
颜霁摇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顿了一下又说,“外面有麻醉气体,我们……别说话。”
从麻醉弹落地到现在,正好两分钟。颜霁听见砸门的声音,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钥匙,正是格列夫办公室的那把。
她回忆了一下实验室的布局,隔离室离大门其实很近。穿过那道玻璃门就是T字路口,升降梯虽然不能用,但另一边的电梯却可以。
颜霁压低声音道:“计划就是这样,我们随时调整。具体看情况,安全第一。你看怎么样?”
晏灯不甚在意:“听你的。”
颜霁一愣:“……你居然没怼我。”
晏灯不解:“嗯?”
颜霁连忙摆手:“没什么。”
晏灯想了想,勉强领悟了“怼人”的含义,眉梢微微一挑,偏头看向颜霁。
颜霁耳朵紧贴门板,聚精会神的关注外面动静,待听见砸门声音消失,招呼晏灯捂好口鼻,准备出去。
晏灯微微颌首,示意自己明白。虽然现在离开简直就是无功而返,但将颜霁置于危险之中,自己又……
“哼。”
颜霁闻声扭头,见晏灯眉头微皱,极为不悦的瞪了自己一眼,先是满心莫名,转念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嗯,高冷毒舌霸道总裁人设很吃香的,别生气,出去我请你吃汉堡王。”
晏总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隔离室门悄无声息的拉开一道缝隙,颜霁和晏灯两人猫着腰钻出来。两人越过格列夫庞大的身躯,蹑手蹑脚往外走,一路顺利,眼见玻璃门就在眼前。
颜霁抬脚刚要迈过墙角,却被身后的晏灯一扯跌进她怀里。颜霁手忙脚乱稳住身形,朝晏灯胡乱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吓得不清”、“不要乱来”、“这里很危险”。
晏灯微微一扬下巴。
颜霁趴在墙角偷摸看去,但见玻璃门外站了个人,头带防毒面罩,手里端着一柄枪警戒的盯着外面。
实验室里外漆黑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远处撬动合金门的声音“邦、邦、邦”的传来,沉闷而急促。
颜霁扭头看了一眼格列夫的办公室。如果自己当时没听错,项信鸥跑出来时候,最后一道合金门里传出了几声枪响。也就是说,里面有持枪的守卫。
一旦合金门打开,里外两伙人很可能火拼,到时候……
是退回隔离室静观其变?
还是想办法突出重围?
颜霁眼睛让空气中的麻醉剂熏的直流眼泪,不再墨迹下定决心。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从口袋里拿出□□喷雾,指了指外面带防毒面具家伙,一阵比划。
以晏灯的能力无需这么麻烦,不过既然颜霁有计划,她也乐意配合。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颜霁眼角擦去泪痕。
颜霁的脸唰的一下烧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对面。
越过有人持枪看守的通道,本是极为惊险的事情,因为即使没发出一丝声响,放风者也极有可能随机转身,一旦被发现,放风者抬手一梭子弹,没经过特训的普通人根本来不及躲闪。
颜霁就这么从容稳健的走了过去,站定之后才反应过来,背后一阵冷汗。她朝晏灯比了个OK的手势,摸出白大褂青年身上顺来的手机,弯腰朝地上一抛。
“啪嗒!”
这一声说响不响,撬合金门的人肯定听不见,而通道那头的放风者双肩一耸,“唰”的转过身,手里□□端起欲射,脚下军工靴慢慢抬起后跟。
放风者持枪打量漆黑的通道,不见有何异常,心中疑惑,伸手摸向腰间的对讲机。
就在此时,他身后一道黑影浮现,黑影出手如电,手刀一落斩下,放风者只觉脖子里吹近一阵凉风,随后悄无声息的瘫倒在地。
颜霁趴在墙角目睹突变,急忙朝晏灯比了个手势,两人分做两边躲避。
第23章
颜霁弯腰躲进一张办公桌下,垂眼瞥向通道入口的地面。她屏气凝神默数闪过的一只只脚影,从通道里鱼贯涌入四五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脚上穿着硬邦邦的黑靴,竟然没发出一点声响。
颜霁心中称奇,暗暗揣测这批黑衣人的来历,要是武/警就好了。可惜黑暗中看不清衣标。
只五六秒时间,颜霁听见合金门方向传来砰、砰、砰几声枪响。紧接着里面有人大喊一声,颜霁闻声登时哑然失笑又克制住,警惕的蹲在桌底。
“红警已经出动,最多十分钟到达。不要鱼死网破!”
晏灯听清里面喊话,朝着颜霁的方向望过去:肯定是她报的警,现在一定很得意,嘴角扬起又很快收敛,抿唇笑的谦逊。和以前很不一样。
颜霁和晏灯各自心思浮动。
此时,夹在通道里的日本人焦头烂额,合金门才撬开一道,后面竟然冒出一伙黑衣势力。而且来势汹汹,火力强劲。
俄罗斯人螳螂捕蝉,日本人重金收买项信鸥使其反水,本想来一个黄雀在后。他们计划周全,谨慎的监听了本地报警平台。
结果从冷藏车进入地下实验室开始,报警电话就没有停过,明明他们守在外面没有发现丝毫动静,红警那边一会原料泄露,一会黑社会火拼。弄得他们心惊胆战,偏偏项信鸥在地下联系不上。
如果不是“斯拉脱鲁格的杜鹃花”太过珍贵,他们绝不想亲自出场。因为一旦泄露风声,这将是一起严重的外交事故,很容易引发政治连锁反应。
可惜窥视“斯拉脱鲁格的杜鹃花”的势力太多,而这个机会一旦失去,可就未必有下一次了。
行动负责人野岛孝太看了一眼手表,示意手下朝外喊:“你们不必动手,事成之后,五五分成。”
黑衣人这边,一个低沉的男声回应:“四一分成,你们一。”
野岛孝太脸色铁青,低骂一声:“バカ野郎。”然后毫不犹豫的朝手下一点头,示意答应对方的要求。
两边达成约定,黑衣人离开实验室,尽数退回玻璃门通道。他们来得及快,走得也极快,犹如一波潮水悄无声息。
颜霁听着重新响起的撬门声,一面祈祷警察叔叔快点来,一面思考怎么跟晏灯汇合。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晏灯一起躲进隔离室,然后静候“哇呜哇呜”警车鸣笛的佳音。
前往隔离室,需要从玻璃门通道前穿过,现在有那伙黑衣人把守,颜霁可不敢存侥幸之心。另一条路就是绕过实验室办公区,但这样路程很远,而且会接近第一波防毒面具们控制的格列夫办公室。
左右为难,都不好办。
颜霁纠结去留之际,晏灯已经路过隔离室大门,离格列夫办公室几步之遥。她穿行在黑暗的阴影里,无需红外线仪,眼前一切清晰可辨。
撬门声截然而止,随即枪声四起。
枪战持续了足足一分钟,不论是守在里面的点金药业保镖,还是前后而来两拨闯入者,戴着防毒面具的日本人和黑衣人都在掐算时间。
这儿可不是非洲或者中东,这个城市连偏远边境都算不上。而这个国家拥有全世界最强的执政党,在西方一贯以强权和□□著称。在这样一个禁枪国家公然枪战,简直是在老虎头上点火玩。
不,不是“简直是”,是“就是”。
功败垂成就在今晚,得到斯拉脱鲁格的杜鹃花,他的名字被整个大和民族铭记。野岛孝太一咬牙,挺身闯进合金门。
枪战在一分四十七秒的时候结束。
漆黑的实验室重新陷入死寂,只有合金门通道里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野岛孝太拎着银色手提箱,防毒面具下整张脸都因为兴奋而变形。随后想到即将失去大部分,顿时又因为愤怒而扭曲。
如果多给他一天的时间准备,绝不会如此仓促!
野岛孝太一把拉下防毒面具,露出一张斯文的脸,扭头问项信鸥:“项先生,你能打开它吗?”
项信鸥一直捂着肩膀,指缝间有半凝固的血液,他虚弱的靠在野岛孝太手下肩头,被对方架着,闻言费力睁开眼睛,摇摇头说:“不行。”
野岛孝太沉重的一点头,抽出皮带将自己的手和银色手提箱捆在一起,然后拿出一枚爆破□□弹握在手里。最后恻让一步,示意手下架着项信鸥走在前面。
出了合金门,回到格列夫的办公室,野岛孝太心中感慨万千,仅仅过去二分钟,他就损失了四名得力手下。这些战士都是帝国之刃,他们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