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瞳孔一缩,心头乍惊,这个搬运工竟然是大鼻深眼的外国人?!
星熹饭店是本地老牌高档酒店,据说调酒师和西餐主厨都是外籍职员,可也不至于搬运工也找俩外国人士。
颜霁离得远,没能听清两人说的什么语言,但可以确定不是英语。她见两人男人走出,急忙打开电子邮箱编辑了条延迟邮件群发出去,同时顺着楼梯往下走,想看看两人的车牌号。
岂料两个鸭舌帽男人又走了回来,同时携带着推车小轮轰隆隆的声音。颜霁站在楼梯上不敢乱动,她背包里装着墙绘工具,除了丙烯画笔之类,还有两瓶喷漆,走动时候会发出摇骰子的轻微响动。
颜霁紧握手机,集中精神竖起耳朵,在黑暗中的静静聆听楼下的声音,平板小推车的轮子碾过冰窟大门门槛的微凹,发出“恍铛”的震动声。
这一声仿佛黄钟大吕震慑了颜霁的灵魂,瞬间延绵千里久远,声音在颜霁脑海中反复回荡,都是诉说一句话——
如果木箱里装的晏灯,是不是这就是最后一面,从此她会消失人间。
“消失”两个字深深刺痛了颜霁。
她没有丝毫犹豫,垫着脚尖溜下楼梯。从冷库门口穿过的刹那,颜霁的心脏悬在半空,停止跳动。
颜霁不敢回头,努力控制全身的肌肉尽量不发出一点异响。一步,一步,僵硬的、机械的,向前快走。
近了,可以看见外面小路上的厢式货车。货车厢门敞开正对着颜霁,像巨兽的大嘴,里面黑漆漆的躺着那方木箱。
颜霁迈过台阶,路灯光芒落在她脸上,额头和鼻尖上的薄汗泛着微光。
颜霁将手背在身后,折刀已经弹出,手柄焐的发烫。她没有去查看木箱,而是先绕到车头,见正副驾驶空无一人,颜霁松了口气。
拍下车牌,飞快编辑完发出去。颜霁看了一眼轮胎,又看了一眼折刀,这要是扎破可得赔不少钱。如果是场误会……
不等颜霁思量,平板小推车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相较之前,塑胶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沉闷不少,显然堆了很重的货物。
颜霁僵硬的站在车头前,盯着蒙灰的车玻璃,脑海里闪过无数可能,最糟糕的就是两个搬运工装好货物从左右两边上车,将自己抓个现行。
是不是应该离开?
车牌记了,照片拍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发生,绝对可以作为有效证据。
闷热空气,昏黄路灯,车尾装卸货物的声响……反复拉扯颜霁脑中的那根弦。颜霁目光放空的平视眼前,耳朵恨不得竖起来,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会让她提心吊胆。
头上汗珠滚入眼睛,涩涩的疼。身后一只夜鸟惊飞,吓得颜霁心脏扑腾腾的乱掉。
幸好,两个搬运工转好货物又推车进了楼。
听着平板小货车的声音渐渐远去,颜霁探头往后瞥了一眼,见走道里无人,顿时心头一喜,膝盖微微弯起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颜霁眼疾手快不等铃声响起,立刻接通电话。
颜霁又惊又喜,来不及将手机贴在耳边,压低声音急切的问:“你在哪?”
“应该……”电话那端晏灯的声音一顿,响起敲击木板的声音,“是个木头箱子。”
颜霁霎时如坠冰窟。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沉稳冷静:“知道了,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已和编辑商定,后天周日入V,当天3更。
——存好稿等你们来的多吃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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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箱式货车里除了木箱,还堆着七八纸箱冻货,非常随意的垒在木箱旁边,倒是现成的掩体。
颜霁见状手攀脚蹬爬进车厢,贴边躲在纸箱堆后面。这堆纸箱里装的都是冻货,俨然就是一堆大冰砖,丝丝冒着白烟,冻得颜霁打了个寒战,浑身激起鸡皮疙瘩。
她浑然不觉,一面警惕盯着楼道,一面伸手敲敲木箱,低声试探:“晏灯?”
木箱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嗯。”
颜霁闻声欣喜若狂:“别怕,我救你出来。”
晏灯的声音虚弱而坚决:“你走,我有办法出去。别报警。”
“嘘,别说话。” 颜霁有折刀撬木箱,眼睛始终不离楼道方向。比她预料的要好,平板小推车简直是个报警器,两个鸭舌帽男人没走到拐角,哐当哐当的声音已经传过来。
颜霁连忙抱膝缩在货物后面,压低声音叮嘱晏灯:“他们来了,你千万别出声。”
晏灯在木箱里没有回答,她既想颜霁来,又不想她来。现在她真来了,晏灯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两个鸭舌帽男人很随意,搬起纸箱一箱一箱往车上扔,砸得整个车厢地动山摇,哐当哐当乱响,简直像随时要塌。
也就二三分钟的时间,两人鸭舌帽男人搬完货物。颜霁听他们嘀咕了两句不知说什么,紧接着眼前便一黑,耳边同时响起“嘭、嘭”两声。
车厢门被关上了。
颜霁懵了一瞬,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察觉到汽车发动后的微微震动,立即动手继续撬木箱,同时低声提醒晏灯:“你小心点,我刀尖可能会伸进去。”
晏灯在木箱里沉默片刻:“小心点,别划到手。”
颜霁说:“我开了手机灯。”
晏灯“嗯” 一声:“我感觉到了。”
颜霁连忙问:“在哪里?有缝隙比较好撬。你在有光的位置敲敲箱子告诉我。”
晏灯躺着漆黑压抑的木箱里,稍一抬头鼻尖就能碰到粗糙的木箱盖。木箱外溢进来的光亮,细细如一根丝缕,仿佛触手可及却无法触碰。
晏灯注视着那缕光,幽深的眼眸失去焦距,懵懂而恍惚,神情却格外宁静,低喃:“……你在就有光。”
颜霁没听清,侧耳靠近木箱:“你说什么?”
“快点,很闷。”
颜霁安慰道:“忍一忍,我尽快。”
说完,她将手机放在上衣口袋里,双手合握用力将刀刃插进木箱缝隙。折刀刀刃很薄,颜霁既担心刀刃撬断了没工具用,也担心刀刃溅射伤了晏灯。
好在杉木木箱不算结实,颜霁沿边撬开一条缝隙,勉强插入两个手指。她俩指倒勾,奋力往上一抬,长钉拔出一截,木箱盖一角被撬开。
手机灯光流入木箱,颜霁窥见白肌红唇的晏灯。
是古棺里不腐不朽的传说,是山野中飘忽不定的灵魅,是夜空里即远又近的星辰。那眼眸黯黯明黑映着几寸耀光,如丝如缕如刀刃,誓要将所有“不可言说”的瑰意都金镶银嵌般镌刻在人心里,生生死死都不离。
颜霁心脏“扑通”乱跳,连忙错开对视,开玩笑的说:“这些绑匪是劫财还是劫色?”
晏灯反问:“你呢?”
颜霁握着刀专心撬木板盖,闻言不解:“我?”
晏灯抬起手,指尖贴着刀背慢慢划过,贴着颜霁食指侧边蹭了一下。
轻柔微软的触感蔓延,颜霁觉得整个虎口、掌心、手背都有些痒。她用大拇指搓了搓食指指侧,状若无事的问:“怎么了?”
晏灯竖起指尖,莹白手指沾了一点黑色。
颜霁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管像被挤扁的小牙膏盒的东西,解释道:“刚不小心碰到了,我在这个车轮胎花纹里挤了一管黑色丙烯颜料。你说别报警可能晚了,我上车之前给栖梧山派出所所长发了消息。另外之前给我两个朋友发了延迟邮件,一个小时之后就发出。不过现在三更半夜,她们今天未必能看到。我们还是要尽快想办法出去。”
晏灯问:“你有很多朋友?”
颜霁正专心撬箱子,闻言笑道:“就两个,老师说黄金易得,朋友难求。”
晏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那你运气挺好。”
颜霁担心她在木箱里憋闷,有心陪她说些话:“嗯,我运气一直很好,总是碰到好心人。小时候生病遇到老师,在学校被欺负遇到赵小兵,大学遇到好同学,打工遇到好上司。这几天有些倒霉,可也正好遇到你,说明我运气真的很好。”
木箱里沉默片刻,隐隐听见晏灯问了句:“怕吗?”
颜霁收起折刀,双手抓住木板,奋力往上一拉,只听“嘣、嘣”数声几根长钉脱漏,木箱盖掀开三十度的角。颜霁说了声小心,抬脚踩在木箱边缘,双手掌心扣着粗糙的木板边缘,改拉为推,猛地一发力将木盖掀开。
颜霁将木盖推到一边,将手伸向晏灯:“往车厢里爬的时候,我手脚发软差点摔下去。”
颜霁生的秀气,眉疏目淡如南方的景物,笑起来也是含蓄而温和,苏堤春风拂柳似的。此刻笑意盈盈,说着自己害怕的腿脚发软,腼腆里却更多得意,小孩子炫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