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不是问长角的牛嘛?刚刚我想了哈,养牛的确实没有,不过我们这儿有个养羊的大户,羕富养羊场有不少羊,还有配种的公羊。我跟你说,我年轻的时候就亲眼看见发情的公羊顶死人。”
“羕富以前每个月都请我去看看,这两月都没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他跟儿子去享福了,去一看羊都没了,就剩下一点点。”
“你们年轻人喜欢吃那些烤羊肉串,嘿,都不知道什么肉,瘟羊照样有人敢收!”
谢过老汪,颜霁上了车:“晏总你急着回去吗?”
医院方面原本认为张弓与是失血过多造成脑部供血不足导致昏迷,或者伤口感染导致的感染性休克。但血涂片、血氧饱和度几项化验单出来之后,主治医生更倾向于是过敏性休克,神经递质紊乱引起的昏迷。
老汪提供的养羊场情况很值得怀疑。
晏灯:“很少有你这样的学生。”
“我小时候得了大病,多亏老师。连我的名字都是老师起的。”颜霁打开手机搜索导航,没有注意晏灯投过来的目光,“那我们要去看看?”
晏灯:“嗯,如果是布鲁氏杆菌问题就大了。”
颜霁一惊:“布鲁氏杆菌?”
“布鲁氏杆菌又称羊杆菌,因为羊最易感染。这是一种人畜共患传染病,病菌可以从皮肤粘膜侵入,极易变异,会产生多种并发症。”
晏灯的声音轻飘,听得颜霁有种无处着力的焦虑,她不再犹豫,跟随导航地址驱车前往养殖场。
汽车越开越远,两侧渐渐荒芜,野草肆意生长,蝉鸣震耳压过汽车的呼啸声。骄阳西下,天空灰蓝,远远两排灰蓬蓬的红砖房,被大片浓绿簇拥着。
汽车在羕富养羊场门口停下,看院子的狗儿早已从铁门缝隙钻出来,虎视眈眈盯着来客,见颜霁和晏灯两人下车,仰头张口狂吠:“汪!汪汪!汪汪汪!”
颜霁站在车边往里打量,一扇铁栏杆大门盘着锈迹斑斑的锁链,红砖房靠马路的那侧墙身上用白石灰涂地横七竖八,依稀看见看向原本用红色油漆写着“欠债还钱”之类。看不见人,只有一股白烟从墙角升起,可能在做饭。
狗儿叫了半响,红瓦房墙角走出一个身形佝偻的老汉,穿着洗地发白的宽大T恤,黑黝黝的皮肤打着褶,一双眼睛满是警惕。
老汉盯着颜霁和晏灯看了半响,把嘴上没点燃的香烟放回口袋,慢慢走过来,操着方言版普通话问:“你们找谁。”
颜霁话到嘴边换了说辞:“我们是来看羊的。”
老汉脸色神色变换,迟疑了一会问:“你们要买几只羊?”
颜霁硬着头皮继续胡扯:“我们是开饭店的,夏天准备弄烧烤,要的不多,但每天都要。”
老汉嘴唇蠕动却也没说话,回屋拿来钥匙打开锁链,一边拉开铁门一边介绍:“我家羊可好啦,吃得好住得好,一个个膘实。”
颜霁不善说谎,喉咙一滚低声应道:“嗯。”
老汉十分热情,领着两人去看羊。养殖场分三部分,小红瓦房是住宿,后面的长红瓦房用来堆积草料。白顶羊棚四面透风,里面用水泥砌成一个个1米高的小隔间,木头栅栏做的门。
“羊都在外面,小羊羔,刚出生的。”老汉非常自豪的介绍起来,“公羊,配种的,专门买的好羊,老凶了,不把它们分开就打架,人都拦不住。”
颜霁问:“它们跑的出去吗?”
老汉连连摆手:“跑不出跑不出……”
他正说着,一头体型健硕的公羊前蹄抬起,轻松搭在木头栅栏上,如同人一样站了起来。公羊轻蔑的看着几人,扬起下巴:“咩!”
老汉连忙喝了一声:“去,去!下去。”
颜霁看着那足有小孩前膊长的尖锐羊角,心里七上八下。她偏头看向晏灯,见对方目光看向外面草地,便提议:“我们出去看看。”
老汉求之不得:“好好好,这会凉快了,羊都在外面吃草。我也准备吃饭,刚点了炭炉子。”
说话间几人出了羊棚,外面是大片荒地,栖梧山就在不远处。羊群三三两两的草地里漫步,偶尔低头啃两口。远远看起,好像一个个白棉花糖。
颜霁感觉手机震动,走到一旁接通电话。杨书辉让她和晏灯赶紧去警局录口供,关于鲍发俊的抓捕过程。
“杨警官,我老师张弓与受伤的事情会病案调查吗?”
“啊?你说什么……我这信号不好……我还要……出去办事,办事……听见吗?听见吗?你们过来直接找老吴,吴旗。”
那边嘟嘟挂了电话,颜霁心里邪火蹿了三尺高。
再看天色不早,养羊场也没异常,颜霁想要招呼晏灯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扑棱!”
颜霁猛地扭头,就见一团黑影擦身而过。这一幕她印象深刻,昨晚机场大道的玉米地里也有一团黑影飞出,颜霁几乎心中笃定,它们是同一个东西。
心里“扑腾扑腾”似乎有个声音催动颜霁,她蹑手蹑脚走向去。
绕过墙角,眼前是一间极长的红砖房,和老汉住的隔着房子相近,就隔二米的通道。
“这是仓库。”老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养羊老汉小跑到前面,见颜霁往里打量,于是推开半掩的铁门:“我家羊吃的好唻。”
红砖房仓库从外面看有二百多平,进来却小很多。老汉拉开灯,颜霁发现面前堆了满满半库干草饲料,一个墩子一个墩子码的整整齐齐,从地面一直垒到屋顶,如同一面高墙。
颜霁四下扫视寻找那只奇怪黑影,忽地脑后生风。她心下一惊,以为养羊老汉袭击自己,拔腿就要往外冲。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身后老汉“哎呀”哀叫一声,同时一个巨大黑影从天而降笼罩颜霁。
颜霁来不及反应,但觉后脑勺一疼,巨大冲击力压着她踉跄一扑趴在地上。颜霁先惊后怕,一抬头看见半人高的干草墩子砸自己面前,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倒霉。
干草虽轻,但为了节省面积,机器压制的干草墩极其密实。干草墩横七竖八压在颜霁身上,像盖十几条棉花被,她挣扎了一下没能站起来。
颜霁仰起头,从草墩缝隙往外看,见自己直对着大门,离得不远。
还好。
颜霁松了口气,张口想要喊人帮忙,“晏”字还没叫出口,只听侧后方先是传来“刺啦”一声,像是谁在奋力扒拉干草墩,然后一声闷响。
颜霁吓得屏住呼吸。
她确信,无论是晏灯还是养羊老汉,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力气——那闷响,是草墩子被高高抛起落地的声音。
干枯牧草互相摩擦的声音、推动草墩时摩擦地面的声音,草墩摔出去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仓库里无限放大。
翻动草墩,是在找什么?
是找她们吗?
颜霁控制住呼吸,慢慢将压在干草墩外面的手往回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骤然响起凄厉的惨叫打破死寂,在仓库里蔓延,像是死神的开道锣鼓。
养羊老汉?
颜霁浑身寒毛“嗖”的竖起来,本能的想要跃起逃走,眼角余光却偏见旁边一道黑影,顿时脑中一懵。
晏灯!
晏灯紧贴干草墩,眼神朝她微微示意。
不等颜霁松口气,但听那边养羊老汉拼死挣扎,撕心裂肺惨叫——“别杀啊我,有鬼!有鬼!我……”
声音截然而止,仓库里恢复死寂。
颜霁手指触及到口袋里的手机,却不敢再动。此时仓库里静可闻针,屏幕解锁的声音太明显。她转动眼珠看向晏灯,晏灯刚刚趁机移动几步,已经接近铁门出口。
颜霁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伴随“哗呲”一声,身上陡然一重。有个重物踩在干草墩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头顶上重物踩踏干草的“哗呲”声音不绝于耳,颜霁脸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浑身紧绷大气不敢出一声。可她惊恐的发现,离自己鼻尖不远的灰粝地面上慢慢浮出一点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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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颜霁惊愣,一时竟然忘记害怕。
黑色渐渐隆起,像从地底下刺出一根尖锐的角,而这根角竟然像有意识般弯曲,对着颜霁的眼睛。
难道……真的有鬼?
颜霁的灵魂在战栗,耳朵里嗡嗡嗡的喧啸,像是有两个人在吵架,吵的太过激烈以至于产生一种人格分裂的幻觉,一面慌乱愤怒,一面惊恐无措。
地上的黑色尖角没有理会颜霁的痛苦,毫不犹豫的朝着她的眼睛扎进去,一下子穿透!
“——咚!” 颜霁心跳骤停。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颜霁缓缓睁开眼睛,巨大的黑色角尖映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