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如许似乎是当真疑惑,其他人却都将目光投在了任鲥身上。归尘仙人笑道:
“这件事只怕也要算在阿鲥头上。看来这白如榭长老着实看重阿鲥,为了要宴请阿鲥,连姐姐生病也不管了。这样看来,阿鲥今晚去赴宴,还要再多加小心才行。”
任鲥显然并不喜欢归尘仙人的说法,却也不想反驳,他动了动手指,用法术叫出了白练和橘实的虚影。
这似乎是他与这两个小家伙约定好的办法,白练橘实一遇到合适的时机就把想要汇报的内容用法术存起来,等到任鲥有时间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两个小家伙的影子叫出来报告,倒是方便得很。
橘实嘴笨,报告之类的事情自然是交给白练,白练的虚影张开了嘴巴:
“那个白如榭一准有什么毛病,他回家之后就坐立不安,写了一封信叫人给主上送了过去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半宿都没有睡。早晨倒是起得挺早,然后立即命人整理花园,洒扫庭除,叫厨房采买大量珍稀食材。还向有名的酒楼买来了他们窖里藏着的最好的酒。哦对了,他昨晚还派人将府里最好的一辆车子连夜修缮装潢,听他那意思,似乎是准备派这马车到宫门口来接您……除此以外,我们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别的,等发现了什么再来报告。”
白练说得很流利,橘实只负责在一边点头。话说完了,两个虚影也就消失不见。任鲥看向众人,似乎想看看他们都有什么意见。顾循之还没说话,归尘仙人倒是先开了口:
“不能让阿鲥乘白如榭的车去,这家伙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我们这方面最好还是小心些。我去找青夔借一架车,比着他定好的时间早些过去,这样就行了。”
顾循之并不认为会出什么事,不过他也觉得慎重些没什么不好,于是对任鲥道:
“我陪你一起去……在车上等你。”
“好。”
事情就这么快速说定,归尘仙人写下一封信,让青如许派侍从给青夔送去。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复,青夔说自己府中本来就有空闲的马车,连同车夫一同,让他们随意使用。众人看着时间差不多,做好了准备就一同前往宫门。
青夔派出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前等待,顾循之刚准备上车,没想到归尘仙人竟抢先上去了。
这样的车子一般只坐两人,等到顾循之与任鲥依次上车之后,车内几乎连一点空隙都没有。顾循之费力地看了归尘仙人一眼:
“所以……师父为什么也要跟着?”
“阿鲥既然去赴宴,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吧?师父还不是怕你一个人等得无聊?”归尘仙人笑眯眯地,“再说,万一真的出什么事,有师父在身边,不是会安心许多?”
顾循之知道从师父这边下手没办法,只得又看了看任鲥:
“鲥卿不能想个办法吗?”
任鲥笑笑:
“要用法术将车子内部扩大一些倒是不难,只是……你们不是要悄悄躲在这里?如果用了法术让白如榭看了出来……这样真的好吗?”
顾循之不出声了。任鲥伸长了胳膊将他搂在怀里,扶住他的肩膀:
“这样就好了。”
顾循之被任鲥抱在怀里,虽然仍是觉得拥挤,心中却熨帖了。
顾循之冲着任鲥笑,任鲥在顾循之额上印下一吻:
“我会早点脱身回来。”
“不要紧的。”
看着身旁的两个人借着拥挤的机会卿卿我我,归尘仙人翻了个白眼,然而那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压根就没有看到。
白如榭府上距离王宫也不算远,说话工夫就到。车子刚到街口,就看见白如榭府中的四个仆从已经在那里等待了。马车停下通报了主人姓名,四个仆从分工明确,两个在前引路,另两个飞跑回报。车子还没走到白府门口,就见白如榭已经迎了出来,不等车子停稳,就说道:
“哎呀哎呀,我分明已经派了车子去接,您怎么又乘了大长老府上的车子来?这实在是我的不对,应该提前跟您说好才是。”
任鲥迅速在顾循之面颊上印下一吻,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等我。”
顾循之点一点头,任鲥就出去了。
任鲥刚下了车子,就看见白如榭穿着一身素淡衣袍,满面生辉,张开双臂向前一步,道:
“能够请到阁下大驾光临,真是荣幸之至,请吧。”
任鲥瞧他穿着,心道这个白如榭这回倒是收敛了许多。他没答话,只是略一点头,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白如榭的衣袍上有用颜色相近的丝线绣成的图案,只一动,衣上的花纹就显现出来,变幻多端,显得更加夺目。
白如榭见任鲥看他的衣服,连忙道:
“这衣服上的刺绣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取了个名儿叫水粼绣。这种丝线天下难寻,只有我这里才有。您若是喜欢,明日我叫人为您也做一套来。”
任鲥摇头不语,白如榭显见着有点难堪,却也一点没显出不高兴,只是低头笑道:
“啊……是我僭越了,总之这事不急,宴席已经备好,请您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仍是周五。
嘛,手感总算稍微回来一点点,希望下一章能让我自己满意~~~
第75章
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变暗,虽然还没真正黑起来,白如榭府上却已经点满了灯,将整座府邸照得通亮。任鲥之前跟着归尘仙人去过大长老青夔家,记得那宅邸有些旧,宽敞大气,装饰十分素雅。这九长老的家里不如大长老家宽阔,却都是些新筑的亭台,玲珑精致,格外华美,能看出主人的格调来。
这样的一座宅院,里面的下人按说一定不少,不过自从任鲥进了门之后,还未曾见过一个仆从,四处寂然无声。似乎是白如榭担心下人粗手粗脚惊扰贵客,不肯让下人露面,只是亲自导引着他向前穿过游廊,前往设宴的花厅。
这游廊旁边的庭院显见着是精心设计的,池塘里种着莲花,塘边各种时令花卉错落有致,在黄昏中灯笼的映照下显出朦胧的妩媚,竟有几分如梦似幻的味道。夜色里有暗香涌动,不知是什么花的气息,将一切都笼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白如榭在任鲥前面,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步半的距离,侧着身子抬手导引,目光低垂,似乎不敢抬眼看他。他衣上的纹饰映着水波和灯笼的光线,展现出令人惊异的流光。当他为了看清前方路径,稍微抬起眼睛时,便能看到他的细长凤目闪过光芒,与这一切交相辉映,竟是说不出的合拍。
游廊走到头,穿过一道垂花门,就是一座小花厅,花厅不大,但极为精致,里面摆一张小桌,正适合两人坐,似乎是招待亲近客人才启用的场所。花厅里并无一个人影,桌上酒菜却已经摆好,菜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有仆从掐算着他们走过来的时间,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又悄没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主人亲自待客。这般招待除却令人感叹他府上仆从训练有素以外,却也带了几分诡秘古怪的氛围,让人心神难定。
将客人引至花厅以后,白如榭此时方才抬起头来,只见他面颊微红,满面春风,与昨晚宴席上的神态迥然不同。他先请任鲥坐上首,然后拿起酒壶为两人斟过酒,举杯道:
“我先敬任公子一杯。”
任鲥点头致意,举起酒杯与他相碰,将杯中酒一口喝干。那酒不知是用什么花瓣浸过的,除酒香之外,又有一股甜柔花香,极易入喉,喝完之后,只觉香气盈满口腔,着实有趣。
白如榭也喝干了酒,又替两人重新斟满酒盅,这才在次席坐下,也不说别的,只道:
“这一席虽说粗陋,也是舍下的厨子尽全力做出来的,请用。”
任鲥看看桌上的菜肴,虽然没有龙肝凤髓,也尽是稀有少见之材,菜肴的数量虽然不算太多,但每一道显见着都花了许多工夫,不说味道,单从形态上看,便觉着实精美。“粗陋”云云,显然只是主人的谦辞。要准备这么一席菜肴,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虽说白如榭身为九长老,在青丘国中也算位高权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置办出这样的一桌宴席,只怕也是费尽了心思。
任鲥在人世间已久,与各样人都曾打过交道,也曾被高官贵族当成过上宾对待,却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昨晚宫宴之中,他已然看出白如榭待他十分特别,却也没想到他竟用心如此。在任鲥看来,若是多年好友相会,无论怎样精心都不为过,然而此时他受到像白如榭这样一个生人如此夸张的热情接待,反而显让他觉得古里古怪,浑身不舒服。
他垂首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要直截了当地将心中疑惑问出来:
“我与九长老从前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也只是驿站里匆匆一瞥,本来没有什么往来。九长老今日为何要特意请我?”
白如榭闻言,浅笑道:
“任公子视我为陌生人,我却识得任公子许久了。我这样说,未免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在今日时间充足,任公子若不嫌烦,就请听我将这些故事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