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夜色中,季鸫下意识地盯住任渐默的双眼。
他的胸口像揣了只兔子,一颗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耳中全是血流搏动冲击鼓膜的隆隆声,连恋人对自己说了什么都听得不甚真切。
“答应?”
季小鸟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你放了河灯,然后我将它捞了起来,念出了上面的诗。”
任渐默含笑解释,又一字一顿地问了一遍:
“那么,你答应吗?”
混乱之中,季鸫总算听懂了他家任大美人儿的意思。
“我……我答应!”
他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抓住了任渐默的衣袖,入手一片潮湿——那是被汍水河的浪头打湿的地方。
季鸫的心脏“咯噔”一跳。
霎时间,一种强烈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几乎要涨裂他的胸膛。
“我答应你!”
季小鸟忽然高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一个饿虎扑食死死抱住任渐默,一仰头一张嘴,咬在了他家任大美人儿的嘴唇上。
激烈的唇舌纠缠之中,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借着花灯中心那一豆烛光,季鸫和任渐默睡在满地竹叶间,身形交叠,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与爱恋之意。
朦胧中,季鸫嗅着鼻端竹叶、草梗与湿润的泥土的香味,不知为何竟然联想到以前看真人秀时,自己最不耐烦看到参赛选手在比赛中还要抽空跑去谈恋爱……
……想来,有顶天城里上千万看直播的观众,这会儿估计也在骂他不干正事吧?
季小鸟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任大美人儿看到自家小孩儿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走神想些有的没的,干脆捧住他的脸颊,让他转过头来,用嘴唇堵住季小鸟未尽的笑意。
季鸫闭上眼,沉浸在了唇瓣交叠的触感中,脑中最后只剩这唯一的想法。
——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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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鸫和任渐默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守到画舫上的苏蓉和Zero传回情报,说李云沐李公子还醉在绿竹姑娘房间里,中途醒来闹过一次,又要如厕又吐了个昏天暗地,将整艘画舫折腾了个不得安宁之后,就又睡了过去。
而后这位李家大少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人醒来以后,绿竹姑娘来陪他用了顿饭。
大约绿竹实在长得太美貌,又或者妹子钓术高超,哪怕昨夜李云沐花了大价钱留在船上过夜却没能睡到美娇娘,今天依然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哄得喜笑颜开。
一顿酒席过后,李公子竟然当场掏出了二千两银票,替名花赎了身,一抬小轿抬回李府,成了他的第七房妾室。
这速度、这效率,还有这一掷千金的魄力,堪称时间管理大师了。
季鸫等人看到这个发展,也颇为无语。
离开画舫后,苏蓉就没法跟在绿竹身边了,好在Zero家丁的身份依然好使,加上还有一大堆的监控摄像头,总不至于出太多的差错。
于是众人又观察了两天。
他们发现入了李府后,绿竹竟然颇为本分,每天就安安生生地呆在自己的小院里,除了逢迎讨好李云沐之外,既不跟其他几房小妾争风吃醋,还每天晨昏定省,伺候在李家大奶奶赵氏的病榻旁,对正房恭谨孝敬到根本不像是个烟花之地出身的女子。
“卧槽,这发展,怎么看怎么不太对啊!”
绿竹嫁进李府的第三天晚上,也就是季鸫一行人来到“落羽”的第六天,众人吃完晚饭,又聚集在了机械手的天字号上房里。
“你看,绿竹姑娘简直就是三从四德的典范啊!”
机械手将安装在床尾的一块监控摄像屏幕拉了过来,手指点了点镜头中心的两人。
“这姐妹相亲和谐友爱的画面,也太反人类天性了吧!”
在李府少奶奶赵氏房里的摄像头,应该是藏在一盆兰花里的,所以近景处略有些兰花叶的虚影遮挡,不过这并不影响画面能够提供的信息量。
季鸫看到,高清摄像头的正中心是一张黄杨木大床,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人倚坐在床头。
她脸色蜡黄,双唇苍白,面容憔悴,白色的中衣裹着一副皮包骨头的枯瘦躯体,从袖口露出的腕子伶仃得像两根干树枝一般,仿佛轻轻一握就能折断。
而床边斜坐着一个身穿绿衣的美人,正是李公子新收的绿竹姑娘。
这会儿她正一手端着个小瓷碗,另一只手捏着一柄小汤匙,小心翼翼地舀起碗中的汤药,吹凉了送到病人的口中。
赵氏久病在床,本身就没多少气力,而且显然以前从来没被一个妾室如此尊敬过,面对如此尽心伺候自己的绿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汤药喂到嘴边就乖乖张嘴喝下,末了还轻声说了句“谢谢”。
绿竹听到赵氏的道谢,弯起唇,温柔地笑了,将汤匙搁回到空碗里,从怀中摸出手帕,亲手给少奶奶擦去嘴角的汤汁,又回身取了一小碟蜜饯,捻起一颗,说是让她压压口中的苦味。
李家少奶奶从绿竹姑娘葱白的指尖叼过蜜饯,气色极差的脸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红云。
季鸫:“……”
这画面怎么看着有点儿橘里橘气的,实在不太对劲儿啊!
本来以为是一出《唐伯虎点秋香》,结果演的却是《怜香伴》吗?
第229章 无境因果-26
原本季鸫等人以为又会风平浪静、无惊无险度过一天,然而十个小时之后,众人就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
因为,哪怕是经验丰富如沁雪会的八名S级难度参演者,也不可能猜到竟会出现如此变故,自然也就没法提前做出任何准备措施了。
一开始,众人察觉情况有异时,是在天光即将破晓的凌晨。
那时季鸫正和任渐默躺在一铺床上,脑袋抵着脑袋,好梦正酣。
忽然,他听到窗户发出了一连串“咯吱咯吱”的颤抖声,立刻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翻身坐起,点亮床旁的油灯,然后竖起耳朵仔细分辨。
季小鸟听到了窗外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仿若咆哮般的风声。
季鸫的老家在沿海城市,小时候每年夏季都会碰到那么一两回台风。
有一年遇上九号风球直袭,他和姐姐用胶带加固窗玻璃时,侧耳听到的风声,就与现在的强度十分相似。
“怎么回事!?”
他一翻身跳下床,来到窗户边查看情况。
果然,客栈的木窗棱一直在剧烈地颤抖着,窗扉与窗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窗户纸被强大的风压吹得朝内侧鼓了起来,眼瞅着就快要破了。
“刮台风了?”
季鸫皱起眉,疑惑地问道。
他有心打开窗户看一看,但以往的生活经验告诉他,现在开窗,这窗户可能就要报废了——狂风会像撕掉一张纸片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将脆弱的窗扉直接给扯下来,卷到天上去。
“小鸟。”
季鸫听到任渐默在身后叫他,一回头,就见自己的外袍正迎面飞来,连忙伸手接住。
“我们出去看看。”
任渐默一边穿外衣,一边对自家小孩儿说道。
两人很快收拾停当,出了房间。
这时,客栈里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小骚乱。
大概是有些房间的客人半夜惊醒,听到外头风声大作,就很作死地开窗查看。
结果窗开了就再也关不上了,狂风也因此席卷房间,吹得他们吱哇乱叫。
碰上这种情况,最忙的自然要数店里的掌柜和小二们。
他们在各个房间奔进奔出,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想法挡住穿窗而入的大风,一边吆喝着让受惊的客人们都呆在自己的客房里。
季鸫和任渐默很快就在客栈二楼的走廊里与其他队友们汇合了。
“外面出事了。”
冰霰沉声吩咐:
“所有人,到一楼大堂去。”
被狂风惊动以后,客栈一楼已经聚集了十好几人。
这些人里多半是住客,还有两个焦头烂额的伙计,一边拼命安抚客人,一边忙着点灯。
季鸫刚走下楼梯,就感到了迎面而来的一股穿堂风,令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大门已经上了门板,不过依然有强风从门缝间灌进来。
“苏棠这里好像不靠海吧?也会有这么猛的台风吗?”
马可疑惑地嘟囔着,走到门板前,用手护住眼睛,勉强透过缝隙往外看了看。
天还没亮起来,大街上的能见度很低,不过金发壮汉依然能看到外头飞沙走石,院中几颗大树发疯般剧烈摇晃,随时要被连根拔起,枯枝断木卷到半空之中,被刮跑的瓦片简直能当做杀人的暗器。
“不……情况不对,这不像是台风!”
马可的话还没说完,天空突然劈过一道闪电,随后是一声响亮到震耳欲聋的雷鸣。
那声巨响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大堂里的所有人都愣了。
直到好几秒以后,才有两个女眷恐惧地惊呼起来,其他人则惶惑地互相询问刚才的雷声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能响到此等地步!
然而很快地,众人就发现,刚才那一声巨响并不是落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