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微抬,一个黄铜色的钥匙随着她的动作,往崔小酒那边缓缓飞去。
这钥匙仿若凝聚着星辉,足以勾起人潜藏心底的贪念。
只是它还未靠近,便像是被什么阻住,只能停滞在半空。崔小酒眨眨眼:“您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她道:“地上这姑娘我认识,据我所知,她的师父似乎不是您?您虽贵为山主,这么教训……是否也太越俎代庖了些?”
戴雨薇不语、
崔小酒又道:“小惩大诫,这惩的也差不多了,她就暂留我这儿,若有什么规矩不懂,我再劝诫两句……您看?”
黄铜色钥匙悬在半空,因两股力道的角逐,不断颤动。
罡风掀起落叶,如刀般倏然四散。
半晌,戴雨薇抬手,钥匙落回掌心,她深深的看了崔小酒一眼:“带她走罢,只怕她告诉你的东西,并不如你的意。”
语毕她袍袖一振,身形隐没入山林,留下的话在原地回响,颇有些意味深长——
“人啊,过于贪婪,可是会丢了命的。”
圆月高悬,崔小酒盯着戴雨薇离去的方向,面庞在月光下显出一种冷白的质感。
“咳……咳咳!”痛苦的咳嗽声拽回崔小酒的神思,她转过身蹲下,借着月光看清顾三刀的模样,倒吸一口气。
那近乎是个血人了。
“提住一口气,不能散。”她在顾三刀耳边提醒。
果断点了顾三刀的穴止血,顾三刀神智昏聩,牙齿紧闭,崔小酒便强行撬开下巴,给顾三刀喂下丹药。
吞咽下丹药,顾三刀似乎清醒了些,只是眼神还有些涣散。
“山主……她……在和魔修密谋,他们要……谋害……谋害……”顾三刀嗓音沙哑微弱。
“谋害谁?”
顾三刀动了动唇,崔小酒侧耳去听,只听得些不成语调的气音。
似乎说的是……“剑尊”?
然后便是死寂的沉默。
“……顾三刀?”崔小酒猛地抬头,见顾三刀眼睫合上,头无知无觉的垂下。
崔小酒心脏重重一跳,扣住手腕探入灵力查看,发现其体内仍有一股生机留存,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下来。
又一股脑的给其喂下两颗灵药,稳定下顾三刀的伤势,崔小酒吐出一口气,转头静静看了熔岩牢的方向一眼,而后果断唤来灵鹤,把顾三刀安置上去,两人飞离主峰。
桂花糕仍静静的躺在储物戒中,只是今日是没有办法送出去了。
救人要紧。
仙鹤在云海遨游,微风拂过脸颊。
崔小酒边监察顾三刀的情况,边回想原著。
原著中,顾三刀似乎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死的,且死的不明不白。
男主猜出其中有猫腻,发誓变强为顾三刀报仇,即使后面他成了一代宗师,身旁燕瘦环肥,不缺佳人相伴,心底也一直有那么块干净的位置,留给在他微末时对他好的白月光。
原来这劫应在这里。
清谈会……魔修……山主……灵钧……
崔小酒闭上眼,散落的线索在眼前浮现,如同珠子一般串联起来。
十日后,圣山便要处决灵钧。但那样草率的决定,势必无法服众,会影响圣山在整个大陆的威望。
那要怎么办呢?
最好是办法是主动制造一点灵钧是奸细的证据。
可以想象,戴雨薇找到魔修做了一笔交易,叫他们在清谈会上大闹一场,把锅扣到灵钧身上。
难怪原著中灵钧落了一个“勾结魔修”的罪名,原来都是戴雨薇在背后做的手脚!
一路回了洞府,没惊动他人。
待在四周布下禁制,把顾三刀安置在石床上,崔小酒这才松下提起的那口气,内腑一阵翻江倒海,哇的吐出口污血。
在与山主的交锋中,她其实也受了不轻的伤。
第六章
顾三刀悠悠转醒。
“唔……”
睁开眼,入目是淡蓝色床帏,刺目的光自窗子投射进来,应当是到了清晨。
浑身都在痛,她艰难撑着身子坐起,不远处的石桌旁,一个女孩子背对着她,手中提笔写着什么。
似乎有点眼熟。
是救了她的人吗?
许是听到了她这边弄出的动静,石桌旁的姑娘转过身来。
“多谢这位……”看清恩人模样,顾三刀满腔感激卡在喉咙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这个眉眼,这个身量,不是崔酒又是谁!?
崔酒救了她???
崔小酒把写好的符箓放到一边,转过身,便看到顾三刀呆愣愣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沉默片刻,她问:“感觉好些了?”
顾三刀显然没有接受到她的善意,煎炸油烹、老虎凳、辣椒水等等在心底转了一圈儿,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我若想做什么,你还会好端端躺在这儿吗?”
顾三刀一怔:“倒也是这个道理……不对!你还可能有其他图谋。”
崔酒劣迹斑斑,她才不会相信。
经历山主这一遭,她才真正体会到,这些修真界大人物对他们的生杀予夺,就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这么想着,顾三刀冷着一张脸,虚张声势,身体却诚实的往墙角缩了缩,像只可怜巴巴的草食动物——对面站着的则是能把她生吞活剥的大饿狼。
崔小酒心中无奈更甚,但没有时间同她细细解释了:“先同我走,今日是清谈会,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三……三天!?”
“嗯,你伤的很重,”崔小酒扔给顾三刀一个手环,“神识探进去就能用,里面有丹阁的侍女服和一个易容|面具,你换上。”
顾三刀见崔酒没有立即处置她的意思,略微放松了一些,面对吩咐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麻利的照做。
先看看“崔酒”想要做什么,反正她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崔小酒在这个空当,把桌上的符箓折叠好,想了想,在桌上留了小玉瓶和纸条。
“饮河,饮山,你们进来。”
童子和侍女垂着头进入洞府,崔小酒一挥袖,他们便软软倒了下去。
顾三刀正和丹阁繁琐的配饰做斗争,见状瞠目:“你!?”
崔小酒垂目道:“无碍,只是让他们睡一会儿。”
……
清谈会上。
与会者在美貌侍女的带领下进入场地,席地而坐,流觞曲水,饮酒论道。
崔小酒带“饮河”“饮山”出席了清谈会。
席间,山主戴雨薇没对她表示出特别的关注,就好像那晚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
约过了两柱香时间,开场仪式结束后,她直接提前离席。
没有人对她的这种行为表示惊异——因为丹阁阁主崔酒本身就是这么一个肆意妄为的家伙。
沿石阶走下山路,崔小酒带着两个童子到了熔岩牢。
值守弟子向她问好,她略微颔首,拿“钥匙”打开牢门。
走入熔岩牢,封闭大门。崔小酒身后走着的“饮山”肩膀垮下来,拍了拍胸脯,后怕道:“我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这声音,不是顾三刀还能是谁?
“你做的很好。”
另一个“饮河”,在踏入熔岩牢的那一刻,便化作傀儡符,飘到了崔小酒手中。
两人沿着石阶往下走。
顾三刀是第一次进这熔岩牢,牢内阴冷潮湿的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她不无忧虑的说:“我们一会儿该怎么揭穿山主的罪行?带灵钧出去指认吗?会不会有波折?”
“不揭穿,”崔小酒淡淡道,“戴雨薇不会动手了,就算她要做点什么,也不是今日。”
“啊??”顾三刀傻了眼,“那我们这是来?”
“来带灵钧离开。”说话间石阶已是到了头,崔小酒目光坚定的直视石门,双手结印,轻声说,“离开这里,离开圣山。”
离开这座可怖的囚笼。
顾三刀磕磕巴巴道:“离、离开?”
崔小酒转头看顾三刀:“你想留在这儿吗?我先说好,戴雨薇今天没做什么,是因为整个圣山是她的地盘,不急在一时,等她筹谋好……”
“当然不当然不,”顾三刀忙道,“我跟你们一起离开!”
这时门上浮现火红咒印,轰然大开,铺面的热气。
顾三刀挡住脸:“好热!!!”
崔小酒已经走了进去。
圆台之上,灵钧安静的垂目坐着,披着的暗红外袍上,鎏金凤鸟纹饰活物一般流动,阻住了四周高温的侵蚀。
崔小酒穿过长长的狭桥,走到灵钧前面。
之前的药膏发挥了功效,灵钧脸上再看不到狰狞的疤痕,只是肤色仍有些苍白,使她多了几分羸弱之美。
崔小酒犹豫片刻,伸出手:“灵钧,我带你出去呀。”
“现在外面有人对你不利,虽然我没什么信用,还有前科,但……你且信我一次!”
小姑娘声音脆脆的,如玉石相击,又透着点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所特有的诚挚与理所当然。
灵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盘踞在穹顶的火龙逶迤交缠,像燃烧的烈火,刺目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