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其中哪一种,都不是他该招惹的。
而另一边,崔小酒悄悄吐出一口气。
……还好没露怯。
这段时间她们一路去过很多城市,行进的过程中,灵钧给她布置了练剑的作业,还拿木剑亲自教导她。
这次是她首次与人切磋,看来学习已是初见成效了。有境界的加持,对付这种三流的修真者已是足够。
不过,她此时的目的并不是切磋。
——虽然想找些机会磨砺自己,但现在,不把人放跑才是摆在首位的。
默默的扫视周围,那些手下们也冲了过来,来势不减。
她想:距离差不多了。
垂下的小手指动了一下,就像是开启了什么东西的开关,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放慢了倍速,最后他们停滞下来,双眼无神立在原地。
首领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愣愣,只是还挣扎着残余些许清明。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成了浆糊,鼻端似乎嗅到什么好闻的香气,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哐当。”
铁器落地的声音,分外刺耳。
他陡然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处在什么处境,挣扎着从储物袋中取出另一件兵器,警惕道:“该死!你做了什么?”
崔小酒冷冷道:“当然是打劫你啊。你做得,我便做不得?”
“你!”首领头一次在肥羊上着了道,脸涨的有些红。
他几乎就要提刀砍上去了。
不过他在道上沉浮已久,很快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人自己惹不起,权衡了一下,服软说:“那您看看您想要什么,我和兄弟们都给您!要是我们没有,砸锅卖铁也要给您凑出来!”
崔小酒没想到他转变的这么快,一时有些瞠目。
虽然这样说她有点心动,但是……
灵钧替她说了回答:“如果说,是要你的命呢?”
如果饶过他们,这些人就会继续做恶事。如果现在在场的人不是崔小酒,而是别的初出茅庐的女修。
那么结果还会如同现在这样吗?
场面静了一瞬。
首领突然暴起,大吼着提刀朝崔小酒砍去。
这刀是九环刀,厚厚的刀身,首领用起来大开大合,虎虎生风。
崔小酒没想到会遇此变故,不过在灵钧的操练下,她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身体快于思维,躲开了首领一击。
她暗道:这就是修真界吗……
这时她听到灵钧低低的声音,给她指示:“打败他。”
崔小酒便知道,这是灵钧给予自己的试炼了。
首领刀用的非常霸道,刀刀直指要害,力求尽快处理掉敌手。比起铁钩,他似乎更擅长用刀。
崔小酒在心里默默分析。
贼人首领的刀法霸道酷烈,且非常娴熟,远非自己能比。若是真比斗下来,不出十几回合,自己定是要露怯,不如先做躲避。
她先调动灵力护体,随后凭借身法躲开首领的刀——在灵钧的锤炼下,她的身法已经及其灵动,躲招没有问题了。
接下来只要找出破绽……
这时,她布下的幻阵似乎起了作用,那些被迷住的手下们,开始有了动作。
有人面色酡红,哈哈大笑,不时说些荤话,一看就是沉浸在了温柔乡。
有人神情扭曲,双目大张满脸嫉恨,大声嚷嚷着什么,且提着刀往身旁的人砍去……旁边那人沉浸在功成名就的幻梦中,躲也不躲,被砍中了手臂,鲜血四溅,却如同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首领余光看到这些,目眦欲裂:“你做了什么!!”
灵钧替崔小酒做了解答:“让他们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而已。”
首领只感觉血气上涌——那可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样下去他们不死也残!
必须要阻止,这个阵的核心在哪里……
他刀势微顿,往四周看去,在墙角发现了一个紫金香炉,这香炉之前大概是被什么掩盖住了,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
香在香炉里静静燃着,这香由蜃珠磨成粉炮制而成,甜的有些腻人。
人心底深藏的欲念被激发出来。
破坏掉它!
首领聚灵力于刀上,欲砍翻这香炉。这时却感觉心口一凉。
“咯……你!”他低头看见刺入胸膛的白刃,抬头对上崔小酒的眼。
生机不断的流逝,他发狠一般,朝崔小酒砍去。但受了重伤的他,所用出的刀已经没了章法。
崔小酒疾退几步,首领欲追,却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直至这时他还没死。
这是崔小酒第一次直观的亲手把白刃送进另一个人的躯体,那种利器入肉的手感,让她有些缓不过神来。
也正是因为第一次,她没有对准要害,使得首领现在还有一口气在。
有人走到她近侧,是灵钧。
崔小酒有些茫然的转过头,然后她就感觉自己手中的剑柄被灵钧握住了。她甚至还能感受到灵钧微凉的体温。
“给我。”灵钧道。
她如梦方醒,松开手。
灵钧要剑做什么呢?
这么想着,她看到灵钧走到首领近侧,首领不甘的挣动着,灵钧抬起手,斩下一剑。
鲜血喷溅。
挣扎的身体没有了动静。
崔小酒垂下的手蜷了蜷,但固执的没有移开眼。
一个人到底该不该死?
这个问题没有律法很难判定,而修真界恰恰没有约束修真者的律法。
她布下这个幻阵的根本缘由,也是为的让这些人自己“审判”自己。若是干尽了肮脏腌渍事,必定会受其反噬的。
首领已死,那些下属还没有,他们自相残杀,画面越来越不堪。
崔小酒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吐出口气,抬手摄来那几人的储物袋,搜出石碑碎片和一些灵石——这才是她布置这些本来的目的。
那几人沉溺于幻境中,斗的血肉横飞,储物袋上满是血水,崔小酒拿到的时候,指尖也沾染上了一些。
“伸手。”灵钧说。
“欸……噢。”崔小酒抬起沾上血的那只手。
灵钧一手执伞,一手拿洁白的帕子,从指缝划过指尖,将那些血迹一点一点拭净:“觉得可怕吗?”
“……有一些?”崔小酒有些迟疑的达到。
灵钧:“修真界就是这样的。”
她顿了顿:“感受到了吗?在这个世界良善没有任何意义,力量才是唯一的公理。”
她声音低而沉,像是一只引诱稚嫩雏鸟跌跌撞撞离开巢穴、步入漆黑泥沼的魔。
“你看,如果你实力不及宗师,刚刚等待你的便是万丈深渊,没有一个恶徒会因为你善良而放过你,他们只会觉得可笑,只会把你看做待宰的羔羊。”
崔小酒在灵钧眼底看到了陌生的神色,那是掺不进一丝光亮的黑,是高山之下化不开的冰。
她指尖颤了颤。
灵钧原本是个坚信公理与正义、秉性正直温厚的人,她曾经那么认真的去除邪荡魔,一点点的把遇到的不平事全部解决,甚至也不在意损着自己的利益,去帮助别人。
是这世道对她太差了。
原身是怎么成为灵钧未婚妻的?
——两人交集并不多,也没有感情,能结成契印,其实也不过是因为灵钧的一点善念。
当时,灵钧成为剑阁阁主已有百年,原身就在这个当口来到圣山。
她刚到圣山上时,还是一个孩子。因为是仙人后裔,她的体质十分适合用来双修,圣山里面并不纯粹,有很多人在暗处拿贪婪的眼光盯着她,
原身明白自己的处境,等长成一个大姑娘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请求灵钧,纳她为道侣——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她成为别人的双修炉鼎。
那时灵钧审视一般的看了她半晌,叹出口气:“我可以先纳你为未婚妻。”
这样那些人顾忌灵钧的名声,便不会对崔酒做什么,而等崔酒羽翼渐丰,不再需要被保护,也可以随时接触这种“婚约”。
原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时光荏苒,百余年过去了,那个曾经卑躬屈膝求人的姑娘,在蛰伏之后,终于露出尖锐的爪牙。
她暗中毒杀了上一任丹阁阁主,并用药物控制了整个丹阁核心弟子、长老,继任丹阁。
悲剧也从这里开始。
原身攀上了权势的巅峰,再也不是那个命运不由己的孩童,照理说已经没有什么缺憾,但她的心性早已在日复一日的蛰伏中扭曲,每逢夜晚,毒草便会在心里疯长。
如果那不堪的过去消失就好了,她常这么想。
时间久了,这念头便成了执念,有了执念便容易疯魔。有时在旁边无人的时候,她会拿淬了毒一样的眼神盯着灵钧,想:如果这个人不存在,那自己不堪的过去,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灵钧地位尊崇,且实力强悍,她本没有这个机会。
直到上面传来一道奇怪的旨意:灵钧是潜伏的妖兽,务必擒住,待日食之日诛杀!
原身心道,她的机会来了。
为擒灵钧,原身献出自己研制的无色无味迷药,灵钧对他们防备不多,没费什么功夫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