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周辅深回过头,却是猝不及防被尹兆一拳砸在脸上。
“啧……”周辅深手指蹭过嘴角便是一阵剧痛,但却没有立即还手,因为他知道尹兆多半是在报复他之前突然动手的那回。
“帮你来个添头。”尹兆冠冕堂皇道:“舍不得脸面套不着老婆,你得懂得牺牲啊!”
“呵呵……放心。”周辅深直起身,似笑非笑道:“在这方面的觉悟,我早就有了。”
走出医院,拒绝了庄灵灵要接他回家的提议,周辅深先是在附近药店买了些消毒止血的用品,然后坐上通往H市的动车。
零星的雨点浇打在玻璃上,夜间的景色在窗外飞速掠过,此刻车厢内已经熄了灯,而在狭窄的厕所隔间内,周辅深用反复消过毒的螺丝刀狠狠刺向箭头,皮肉撕裂的痛楚霎时在脑海中炸裂开来,被钝器刺伤的感触格外不好受,他咬着牙出了满头冷汗,身躯缓缓滑坐在地上,闭着眼半晌才缓过劲来,狠狠心将螺丝刀没入皮肉的部分一把抽了出来。
做了番止血措施后,他体内的躁动平息下来,兀自言语道:“燃燃,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6 00:59:00~2020-06-06 23:2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当时明月在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8月11日,清晨6点。
面包机叮得一声将吐司弹出来,江燃将其摆放到盘中,再把平底锅里刚煎好的荷包蛋和烤肠摊在上面,挤上点沙拉酱,然后便直接在岛台前拿着啃了起来,吞咽的过程中,自己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正填得腮帮子里满满都是,客房的门便被推开了,乔文康挠着脖颈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抱怨道:“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说着看清江燃面前的盘子,露出傻憨憨的笑容:“连早饭都帮我准备好啦?真贤惠。”
“我就当你是在说梦话了。”江燃决心不跟蠢外甥计较,把剩下那盘吐司和酸奶端到餐桌上:“先去洗漱,然后再吃早饭。”
“遵命!”乔文康立正敬了个礼,然后保持着过度兴奋的状态冲到浴室,过一会儿里面传来声音:“没有多余的牙刷吗?那我——”“洗手台的柜子下面有没拆封的!”江燃无奈回应道。
浴室里传来拆开包装的声响,然后是接水洗漱的动静,江燃正觉好不容易清净了片刻,乔文康又从浴室探出头来,嘴里还含着牙刷笑道:“我觉得咱俩这样还挺像老夫老妻的。”
“是吗?”江燃无动于衷道:“那你把婚姻想象得太美好了,世界上是不会有对你如此宽容的伴侣的,所以咱俩这样其实更像单身母亲和他叛逆闹腾的蠢儿子。”
乔文康:“………”
某蠢儿子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直到上桌吃江燃亲手做的早餐时,兴致都不是很高,看到江燃拿起钥匙他就更是可怜巴巴地问道:“你要去哪?”
“给你买衣服,老赖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江燃挑眉道:“你们连风明天不是还有比赛吗?”
其实就凭乔文康那副狗肚子存不住二两香油的德行,江燃严重怀疑他会憋不住把今天的事迹发到网上去显摆,所以到时候比赛要是输了,连风粉丝质疑他给乔文康下药就不好了。
“你还挺关注我的。”谁想乔文康闻言居然美滋滋道。
江燃对他自我安慰的精神胜利法感到无语,尤其看乔文康如他所料地,掏出手机跟桌上简陋的早餐合拍了几张,他都甚至想要怜爱地去抚摸对方的狗头了。
“快赶紧吃吧!”江燃叹了口气,收拾好后便出了门。
下了楼,清晨的小区内很是空旷,江燃走下台阶,看见草坪边放置了一个像是装大型家电的纸箱子,也没多在意,顺手将带下来的垃圾扔到垃圾桶内,余光却突然瞥见那箱子动了一下。
“………?”江燃顿下脚步,迟疑地盯了那纸箱半晌,须臾后,他看到那箱子果然又摇晃了一下,并且能听到其中隐约传出粗重的呼吸声。
难道有人把什么受伤的宠物遗弃在里面了吗?江燃好奇,看这箱子的尺寸没准还是个大型犬,也许是个金毛呢?
他试探着走近,就在他将手掌落在箱子边缘时,几只麻雀从他头顶掠过,投下的阴影亦在纸箱上一闪而过,江燃不知为何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从缝隙间透出的阴影和隐晦的甜腥气息中,他已经察觉出里面的景象可能不太美妙。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纸箱突然不安分地震动起来,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身,江燃见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就见几番折腾后,纸箱终于不堪其扰地朝侧边翻了过去。
一个蜷缩着的男人身躯从里面漏了出来,从他仍有起伏的脊背来看,应该还活着。
对方被汗水浸湿的衬衫下,依稀显露出的肌肉线条悍然而凌厉,俨然有经过训练的痕迹,让人难以想象他是个居住在纸箱中不修边幅的流浪汉,而思及这层,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就耐人寻味了,甚至细思极恐。
总之,强烈的冲击感叫江燃有些混乱,半晌才想起上前询问道:“……你没事吧?”
他踌躇着靠近,见男人没有反应,才不得已蹲下来,搭上对方的肩膀,试图将其翻转过来。
其实在碰触到一手湿润粘腻时,江燃心头便突兀一震,而当目光触及到男人的面容时,他脑海中任何想法更是在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是周辅深。
难以言喻的惊恐占据了江燃的脑海,让他不能思考,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是产生了幻觉。
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周辅深,可是那凌乱而未经打理的碎发,不合身的衬衫上,沾染着血汗混合的泥泞气息……都与他认知中的周辅深大相径庭。
在江燃的想象中,即使被送入精神病院,周辅深所能遭受得最大痛苦也不过是无法自由行动。
他正陷入震撼中无法自拔,周辅深忽然艰难地睁开挂着汗滴的眼睫,漆黑无神的眸子中渐渐映出他的倒影,而后猛然迸发出光彩,向他抬起手道:“燃燃……我终于……终于等到你了……”
江燃的瞳孔瞬间放大,出于下意识的反应,他猛地朝后瑟缩一下,厉声道:“不要过来!”
这一声呵斥让周辅深原本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些,他似乎是没想到江燃的抗拒会如此激烈,霎时露出神情:“我不会再做什么……别怕我……燃燃,我只是、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就在今天,因为——”他还没说完,江燃难以置信地打断道:“周辅深!你疯了!你怎么跑出来的?你到底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还要我告诉你多少遍?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说着,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按下几个号码。
“别……”周辅深知道他要报警,挣扎着想撑起身躯,动作间却将伤口崩裂,血液汹涌地冒了出来,同时人也跌回到地上。
“你……”江燃瞪大眼睛,这才注意到他肩头渗出的大片污红血迹。
这已经不是心不心软的问题了,任何一个人性未泯的人见到这副场面都不会坐视不理。
他立刻解下腰间的格子衬衫给周辅深绑在肩头,试图止血,同时道:“我送你去医院。”
“不——”周辅深抓住他,艰涩道:“我不能……我不能去,燃燃……我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如果暴露在人前,治好伤后我就必须回到那里……”
他嘶哑的声音极为哀切,可江燃却觉得焦躁,望了下可能随时会冒出人来的四周,他咬牙切齿道:“你本来就该待在那里!再说你这个伤势不去医院难道要等血流而尽吗?”
即使早就预料到江燃可能会有的恶劣反应,但周辅深的心头还是被狠狠蹂|躏了一下,他喉结耸动道:“我宁愿流干了血也不愿意回到那里……燃燃,你根本不知道我在精神病院过得是什么日子,在那里我就像个毫无尊严的牲畜,每天都会有成把成把的药品被灌进我的胃里,但我不能反抗……否则就会被强行捆绑在床上,但你知道我忍受不了的……燃燃,所以有次我用牙磨断了绳子跑了出来,我含着满嘴血四处乱撞……只想再见到你,但他们找到了我……给我注射了药品……”
他说到此处苦笑着:“燃燃你知道手脚麻木、坐立难安、感觉整个人被剥了皮放置在阳光底下的滋味吗?那个药就使我变成那样……”
江燃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周辅深嘴里描述的内容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他承认他提出将周辅深送入精神病院是想让他吃些苦头,但他从没想过让周辅深遭遇这些。毕竟他母亲就曾因为饱受抑郁症折磨而不得不服用药物,所以江燃知道精神类药品对人身体造成的损害,那玩意副作用严重时连大小便失禁都是常事。
因此这才是真正折损人意志的地方,你感到自己身体正在逐渐变糟,却又不得不依靠这东西——江燃母亲最后选择一跃而下,跟这种煎熬也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