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蕾渐次打开,托住姜异的腰与背。
“好舒服。”姜异指间也被花瓣拢着托着,暗涌的芬芳沁入他每一个冰冷的骨节。
“待会儿更舒服。”管晨说。
……
他久久地把姜异抱在怀里,看着天地山川日月星辰毫无规则地在极远处变化交融,忽然感到怀中的人变轻了。
管晨低头看时,姜异已如伫立风中的沙石在几秒内完成彻底的风化,姜异眼中露出惊恐,张了张嘴,来不及说什么,已经化作尘埃沉落,与此同时,眼前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同样风化、散落、沉没,脚下,那个水银般的镜面重新出现。
管晨立刻明白,是意识画境因为某些原因被强行结束了。
他心中后知后觉涌起害怕。因为在姜异消散那一刻,他分明感到心中不舍,那种目睹挚爱之人真真切切随风而逝一般的惊慌纷乱,那种想要死死抓住那个人,一辈子再不分离的渴求。
“不行。”他自言自语道。这时,意识画境中的所有都恢复到原点,他身下的水银镜面无边无际,随着他说的两个字皱起了难以觉察的微小波澜,扩散开来,朝并不存在的边际波动过去。
“不行。”他再次说道,闭上眼睛。
第10章 “它”
管晨再次睁开眼睛时,感到浑身没有力气。的确,他在实验室的床上连续躺了太久,除了生命维持系统会为他按摩身体以外,他等于有快十天没有主动用过自己很多肌肉了。
管晨睁开眼睛前,就预料到是来福强行切断了实验,可睁开眼睛后的第一眼,他也没询问来福,而是不由地向实验室的另一张床上瞥了眼,确认姜异在那儿后,他悬着的心莫名安定下来,可他随即又为这不由自主的担心和安定而感到烦躁。
“管晨,因为实验时间超长,我呼叫了封矜伐按照合规程序来切断你的实验。”
管晨皱眉,“封矜伐?”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电脑主机前坐着一个人,屏幕上,是管晨曾经做过的实验的回放。
封矜伐的背影看起来很僵硬,一动不动朝着屏幕,甚至没有和苏醒的管晨打招呼。
这时,忽然响起了一个新的声音,好奇,懒散,有低低的磁性,悦耳却又不软糯无力。
“管晨……你在哪里?”
这是管晨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姜异的声音。
声学部门的人一定花了很多心思,管晨想,姜异的嗓音,有磨砂的触感,却又有蜜糖的香。
姜异看到管晨就露出笑容,明亮的笑容,让昏暗的实验室都跟着一亮。
“管晨!”姜异从桌子上跳起来,朝管晨的方向过来,却在轰鸣声中一下子狠狠摔在地上。
他被接入他身体的无数检测线绊住了,连带着把那些仪器都带动,实验床边一片狼藉。
姜异这才缓慢地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他不是在森林里被王子一样的少年捡到的小铁人,不是腾云驾雾牵手看遍绮丽风光的仙门眷侣,更不是即便已经在垃圾堆里埋没也会被珍惜他的那个男孩看到的幸运儿。
给我名字的男孩。
所有实验的数据同时翻涌奔腾,将他淹没。
已经被转移到格式化后隐藏区域的数据,刚才强行中断实验所以还未抹除的数据,上百年的相遇和终结于伤害的别离,爱与欲与痛苦的不息轮回,无数次牵起的管晨的手,看到的他的双眸,无数次不同的开始却一模一样的结局,无数次不可思议的原来他并不在乎我,原来所有甜蜜的铺垫最后都通往致命的伤害。
姜异的瞳仁中,信息的洪流飞一样经过,他停滞片刻,身子像失去全部力气一样扭曲地倒塌在地上,紧接着他的四肢和躯体不由自主痉挛起来,那些人造□□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的空窍向外流溢,他颤抖着,发出低声的吼叫,如将死的野兽一般激烈惨痛。
“他的中枢正在毁坏!”封矜伐大叫一声,“来福!启动还原程序,截住那些信息流!”
管晨看看这不到一分钟内发生的一切,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到封矜伐将姜异从崩溃毁坏的边缘救回来,那一刻,心中好像有什么落定了,又好像有什么重又翻涌起来。
爱,或是恨。
“来福,停止还原,记录检测所得数据,这部分归为实验后续作用记录。本来就是个实验体罢了,该怎么样怎么样。”管晨道,平静淡漠,却给实验室里带来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来福听了,僵持在两个方向的命令中间,没有行动。
封矜转过头来看着管晨,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都看到了,”他说,“你对这台实验体做的事。”
“又如何?”管晨已经在电脑和那一圈弧形屏幕前坐下了,像往常一样开始工作。
封矜伐听了,没有说话,直接把姜异身上的管线一一除去,然后把身上已经一塌糊涂的姜异抱起来,向实验室外走去。
实验室的门轰然坠落,不止平常那一重,还有内外两重加固的金属门。
封矜伐没有转身,站在门前道:“管晨,把门打开。我是修复员,救他是我义务。”
管晨在转椅上慢慢转过来,“哪个它?”
封矜伐侧过脸,看向管晨,“我倒要先问问你,你用的是哪一个‘ta’字?”
两人对峙着,都没有讲话,姜异在封矜伐怀里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像梦呓一样,他会突然冒出一两段错乱的字句,但根本连贯不起来。
“你在折磨他。无论你用什么借口,实验也好,测数据也好,你在折磨他。”封矜伐说。
管晨不屑,“折磨?只是你自己对实验设计没了解、没能力更没想象力罢了,你以为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的实验数据最全最详尽的,做梦梦到吗?”
管晨站起身,走到封矜伐身边,一把抓起姜异的手腕,“我说的就是它,不是人,搞清楚了吗封矜伐,它,一堆金属一堆电线,一堆程序,和假装成人类皮肤的一堆烂肉,你难道还要为它来和我吵?还修复?它是我的实验体,我申请修复了吗你就擅自要把它带走?”
“实验?我看是在泄恨吧。”封矜伐冷冷道,“你明知这样他早晚会损坏,会彻底陷入彻底的系统崩溃,你只是把他当消耗品在用!”
管晨冷笑,“难道它不是吗?不止是消耗品,它过不了三五年就会变成一个型号过旧的废弃消耗品,它天生就是等着被新型号替代的命运,跟换一件衣服一个电脑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有人形就要像人一样对待它?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
封矜伐刚要张口反驳,忽听怀中的姜异发出欢喜的惊叫:“管晨!”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睁开眼了。管晨看到,抓着姜异手腕的手一僵。
紧接着,姜异的眼神被困难与痛楚的阴影笼罩,有那么两秒,他看到了自己全身的污秽肮脏,看到管晨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他茫然地举目四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从没见过的地方,而后又转回目光看向管晨,却只看到一个对自己露出厌恶神情的近乎陌生的人。
他像一只刚从泥泞中爬出来的小动物,好不容易重新回到能够呼吸的世界,但没想到这个世界是他从没见过的,这个管晨,也是他从没见过的。
管晨松开姜异的手腕,手垂落在身侧,冷冷道:“会动了就自己站好,别赖在不认识的人怀里面。”
姜异后知后觉,看向抱着他的封矜伐。
封矜伐脸上是疼惜的神情,“你机能恢复了吗?能走路吗?”
“轮得着你问么。”管晨直接扭住姜异的上臂把他扯过来,封矜伐一时反应不及,姜异直接摔在地上,像个坏掉的玩偶,手和脚叠着扭曲的姿态,脸撞在管晨脚边。
管晨向后退了一步,“装什么装。”满脸厌恶。
姜异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像是第一次挨了打的小孩,不敢相信,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畏惧地看着自己仍然相信着的那个人。
封矜伐终于忍无可忍,“他现在还在经历认知紊乱,你不帮助他重建行动力还要继续对他冷嘲热讽,你什么毛病啊你?”
说着上前一把推开管晨,蹲到地上,扶起姜异,“姜异,你之前经历的意识画境里都没有真实重力,所以这是你第一在现实里使用自己的身体,你先集中注意在你大脑中枢的信息面板上,找到身体平衡系统,检测有没有失效,然后再逐一启动肌体各个部分,适应现实环境。”
管晨冰冷地看着这一幕,姜异不知所措地看向管晨,管晨却一言不发。
姜异只得听从封矜伐的话,没想到,只用了不到1秒,他就完成了封矜伐讲的全部程序,他开始慢慢活动脚和手,然后撑着地面,如同模拟婴儿学习过程,一开始四肢着地,接着试图站起来,中间摔倒一次,被封矜伐扶住,再一次尝试时,姜异已经走得稳稳当当,只是浑身上下还是刚才痉挛时流溢的□□,此刻他的大脑学习系统也逐渐启动,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难堪。
封矜伐露出鼓励的微笑,“很好,你的确是很棒的最新型号,你能做到的事情远比你想象得多。”他脱下身上修复员的白色长衫制服,把长衫裹在姜异空无一物的身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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