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中央是火刑柱,国王和首席大法师都坐在旁边的观看台上。
人声鼎沸,“烧死恶魔!”
火刑柱下,一捆捆木柴横竖交错,叠成扎实一堆,一块深一块浅,已经浇过了油。
火刑柱上,两个男巫被绑着,上身的衣服被除掉,已经不剩多少正常的皮肉,浑身都是被鞭挞和受刑后的伤与血污。
首席大法师站出来宣读诏书。有意无意地,他眼神向着姜异和管晨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两个年轻人已经不幸被恶魔占据了灵魂,受到了腐蚀,我们将以圣洁的火元素净化他们,让他们重归大地,获得新生。”
皇家卫兵手中的火把一靠近,整堆柴火都被点燃,火焰延烧上去。
姜异看到两个年轻人最后艰难地对视一眼,伤痕浮肿的脸上,竟然有笑意。然后就被冲天而起的火舌盖过。
一开始,他们咬着牙不发出痛苦的叫声,后来,牙关留下鲜血,火焰已经融化了他们的皮肤,露出模糊的血肉。其中一个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却引得周围观看的人更加沸腾。
忽然,那两个年轻人齐齐停住动作,众人没有察觉,只是一味兴奋,但看台上的国王和大法师都露出了异样神色。姜异也觉察异样,看向身边的管晨,想要确认,却见管晨正用脚尖破坏掉地上一个法阵。
姜异能从最后的残余图案辨认出,那是石心咒的法阵。
再抬头看柴火堆上那两个人如同已经死去的模样,姜异猜到,是管晨施了石心咒,那两人的心脏瞬间风化为灰烬而死,但体表仍会延续遭遇火刑的反应,尽量不引起怀疑。
姜异重又看向管晨,正撞上管晨的目光。依然漠然,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们走吧。”管晨说,竟在人群中拉起姜异的手。
等两人回到宫殿角楼,一合上门板,姜异使了个防止偷听的隔墙术,就到管晨面前坐下,“你这样如果被人发现会很危险。为什么要施咒?大法师和国王都看着,他们不可能不察觉的。”
管晨撇撇嘴,“你一个铁人懂什么。”
姜异今天却特别不服从,他正面跪着,朝向管晨,郑重道:“那你教我,就像你教我所有关于人类的事那样——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危险的事?”
管晨斜眼看姜异,本是两个手肘在身后支着,懒散地半身仰着,听了姜异的话,他侧头注视姜异片刻,忽然撑起身子,一掌支着,下一秒脸庞已经和姜异近在咫尺。
“我在想你的嘴唇到底是不是和铁一样冷。”他说完,吻了过去。
姜异脸上是木讷的神情,有一点呆,有一点愣,管晨吻了会儿,稍微向后倾,头轻轻一侧,玩味地看着姜异波澜起伏的双眼。
姜异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觉得胸腔突然间太小了,那块铁做的心脏,跳动得艰难而用力,一阵阵痛楚碾过他全身。许久,“那……是冷的吗?”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
“有一点。”管晨说着,手臂已经绕住姜异的颈,“但我可以把它焐热。”
“你的嘴唇……是很热……”姜异不知所措,脑海中的念头自己就从口中逃出来。
“喜欢吗?”管晨轻轻问道,把姜异勾得更近了,声音低到如同耳语。
姜异感到刚才已经蔓延全身的痛越发剧烈,可比痛更剧烈的,是他想把管晨揉进身体里的欲望。“喜欢。”他答道,感到自己已经快失去仅剩的清醒。
“你的眼睛又布满血丝了。”管晨饶有兴致地看着姜异的眼睛,“是不是很痛,现在?”
一丝惊讶掠过姜异已经纷乱到极点的内心,他点点头,“很痛。”
“那刚好。”管晨伸手让姜异的眼睑落下,轻吻姜异的双眼,然后向上,亲吻姜异额头。
姜异看着管晨锁骨间的颈窝,那里已经有细小如结霜冰晶一样的一层汗,管晨的喉结微动,那里也跟着起伏。姜异感到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正在溃破的边缘。
管晨却在这时向后一撤,手掌支在地上,另一只手把身上白衫的带子扯松两分。
他眼中闪着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东西的眼神,好奇又决然,要去将那个新的界域也据为己有。
“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管晨说,“无论哪一回。”
姜异脑海中响起低低的嗡鸣。随时可能爆炸的预警似的声音。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像被火焰吸引的虫蛾,他向管晨靠过去。
管晨贴近姜异腰间,伸手拉出姜异身上白衫的衣摆,“不知道也好。”
……
晚上,国王得到大法师的验尸报告,今天烧死的男巫的确被人暗中施了石心咒,逃过了惩罚。
“去回溯法力源头,找到施法的人。既然硬要帮别人免于火刑,那就让那个人自己尝一尝火刑的滋味吧。”国王说着,拿起杯子呷了一口酒。
大法师领命,脸上神色晦暗。
与此同时,法师塔的角楼上,管晨和姜异躺在一起,管晨枕在姜异的手臂上,向天花板看着。
“反正父亲发现我施了咒也会惩罚我,发现我和你做的事也会惩罚我,已经完蛋了,早晚的事。”
“可你是要继承大法师之位的,如果向大法师坦诚,也许他们会原谅。”姜异劝道。
“坦诚什么?”管晨不屑一笑,起身俯看姜异,“坦诚我有多喜欢你吗?”
姜异一愣,胸腔的铁质心脏再次发紧,疼痛从心口辐射到全身。
他皱着眉摇摇头,“我不想害你。”
管晨的笑容淡去,指掌扣在姜异的胸口,冷冷道:“这次居然不回应我,而是转而说出这样的话,果然痛觉系统和感受爱的区层连结会有这么大影响吗,还是因为你即使没了记忆也在自我学习进化?”
姜异在痛楚里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呼吸困难,模糊中握住管晨纤细的手腕,“不要触怒他们了,你不该对我有异样的意思。”
幽暗的愤怒点燃管晨的双眼,他指尖加重力气,姜异感到心间牢牢被箍住,整个身体都像躺在火上炙烤一般。
“我就是要对你有不一样的意思,你不妨拦一拦我试试。”管晨冷冷道。
姜异的理智被击碎,扭住管晨的手腕转到一边,一手攥住管晨的肩,将管晨狠狠推在地上后,却被纷杂的记忆淹没整个心智,俯身看着管晨,眼神中竟有斑斓的信息河流迅速淌过。
管晨一惊,想要抚慰姜异,可姜异却如反击的困兽一般,牢牢将管晨压制在身下。
两个极端的态度在姜异脑海里纠缠,很多未曾见过的画面毫无次序地涌现。
他和管晨在穿着长袍在天上飞过,两人的头发都很长,彼此称着师兄弟,可下一幕,管晨的剑就穿姜异的胸口而过,“你不过是脑门贴了符的傀儡,为什么也会有那么多奢望呢?”
有一幕,他在天外的世界,看着一颗巨大的冰晶般的星球,身边是管晨,他们在一个铁做的房子里,然后那个房子慢慢降落到那个冰晶星球上,他们熬过无数冬天,终于等来救援,但管晨却把他扔在了那颗荒芜死寂的星星上。
还有上次他曾见过的那一幕,但这次,他们背后是擎天的黑色柱子,面前的松绿色的大海,日光和星云像漩涡同时在天幕上交融,管晨在他身边,告诉他,许一个愿望吧。
那些漫长的爱意,那些在最后颠覆一些的伤害。
它们都是什么?姜异此刻脑海内已经纠结成一团乱麻,他已经无从分辨。层层叠叠的爱与欲他难以遏制自己想靠近管晨的冲动,他想占据管晨,想一次次把他们刚才做到一半的事做下去,但每当爱与欲望涌来,他就在同时感到排山倒海的痛楚,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重,让他无力担负,感到下一秒他的身体就会被这无穷折磨肢解,就会四分五裂,从这个世间彻底消失,也从管晨身边彻底离开。
他不想。他宁可无法再和管晨相依,也不想失去记得管晨的能力。这剧铁做的身体,没有让他成为人,但他不在乎,他可以用这颗滚烫不属于人的心记住管晨。
就在这时,姜异感到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脸庞。
“终于到你的极限了吗,姜异?”管晨此刻的神情是姜异从未见过的。
他第一次见到管晨脸上有这样的神情。不舍的神情。知道一切将在愿望之前终结的神情。
管晨伸手柔柔地缠住姜异脖颈,让姜异放松,慢慢地,终于躺进他的怀里。
“人很奇妙,不是吗。”管晨捋着姜异的发,手势很轻,“你学会了防御,你把爱和痛划了等号,你感到爱意时你必感到痛楚,这太不像一个正常的人了,可你,小铁人,现在的你在我心里,比任何我所知的人都更像一个人类。”
姜异没有完全明白这话,而且也筋疲力尽到没有力气问了。他感到管晨怀中前所未有的柔软,尽管他脑海中清楚浮现的,是管晨在迷雾中,如龙翼般嶙峋的肩胛。
……
直到姜异和管晨分开,走回佣人杂役们住的地下室的路上,他才真的清醒了些。
在角楼的一切在他心间盘旋,时不时就让他感到晦暗的苦涩,可里面又浸润着很多甜蜜,他不由皱起眉头,嘴角却也不由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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