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戴纳用一种“真遗憾啊”的眼神看他两眼,转身从一只密闭的匣子里,取出一套精密工具。
“那就取点血样吧。作为检查的代价,我要多抽一管作为报酬。”
还真是千方百计……
法师们做起研究来都这么六亲不认的吗?
阿尔杰一边腹诽,一边伸出自己完好的右臂。
左臂上的伤痕已经结痂,第二天早上就会痊愈,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就像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那样。
两管血液。
一管被存放到凝时魔匣中,冻结时间,永久封存,直到主人将它取出,属于它的时间才会继续流淌。
另一管,则被架到木架上,立即投入试验。
一滴血,加三滴魔药,调入一丝魔法能量,朝外甩动五下……
白色水晶粉洒成魔法阵,将调配好的试剂放置到法阵中心,用咒语开启它的力量……
戴纳摩挲着下巴:“还好,遗落的神血只是被隐藏了,本身蕴含的力量非常强大。也正因为这个,凡人的身躯才能承受深渊的侵蚀。”
人类是秩序诸神的造物。
恶魔是混乱深渊的代表。
人类本身是很难承载属于恶魔的力量的,如戴纳计算所得,半恶魔的血脉力量来源,其位阶不可过高,否则,会造成母体直接崩溃。
而神裔则不同。秩序由诸神制定,身为大陆这边的生灵,承载神明的血脉无需受到类似制约。
神血是荣耀,是恩赐,会赋予神裔一部分属于神明的力量。
“难怪你的生母会是术士。”
术士不同于法师,他们依靠血脉使用隐秘力量,是天生的施法者。
“依靠银月血脉,去压制恶魔的那一半就好了。真是不可思议啊,你究竟是什么样的……”
戴纳没有说下去,只是轻笑了一阵,拍拍好友的肩膀。
“走吧,我们回教团,去找找有没有相关的典籍,顺便告诉祭司们一声,有新进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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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团时,阿尔杰看到公爵小姐正等在门口。
一见到阿尔杰,公爵小姐的眼睛就亮起来,目光又扫到旁边的伯庚斯,刚刚挪动的步子又退了回去。
一直等到三人走近,她才轻轻地唤了一声:“大人。”
公爵小姐身旁,女巫莱娜非常无奈地朝他们摊摊手。
阿尔杰瞥了一眼身边的伯庚斯,确认自己的恋人情绪尚算稳定,才有些头疼地和她搭话。
“公爵小姐,您不必这么喊我。鸢尾公爵已经无法威胁到你了,你可以自由选择想要的生活。”
“我想……跟着您。”公爵小姐低着头,抓住自己的衣角。
“她真的是梅森格尔的女儿?”伯庚斯问。
“鸢尾公爵我也见过,是个很强势的人,为什么养出来的女儿这么……”
怯懦?
最后一个词没有出口,出于绅士的涵养,他并不准备对一位女士过分地品头论足。
哪怕这是缠着他爱人不放的情敌。
一想到这个,伯庚斯感觉有些牙痒。
扯过阿尔杰的胳膊,抱在怀里。
他的,望知。
阿尔杰无奈地笑笑,教团大门口,也不好做出格的事情,只能任他抱着,再用空余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当做简单的安抚。
“有什么想要诉说,或者告解的,可以找教团里的牧师,我和您走得太近会很不方便。”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身旁的伯庚斯。
他的爱人没有看他,只是鼻息间发出一声小小的轻嗤,耳尖微红,抱着他胳膊的手却还紧了紧。
态度坚决,立场坚定。
阿尔杰朝公爵小姐抱歉一笑:“所以,真的不能担任照看您的工作了。”
“不,我……”公爵小姐上前半步,想要辩白。
阿尔杰依旧是带着歉意地笑笑,朝她点点头,就拉着伯庚斯走进门。
法师看了公爵小姐一眼,没做出什么表示,略过她跨进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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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丽雅女士不在,只好自力更生了。”
戴纳两只手各捧着一本摊开的书籍,面前还浮空飘着第三本。都是厚重的大部头,阿尔杰光是看着书封,就不想翻开的那种。
戴纳嫌弃地看他:“同时拥有银月血脉与深渊眷顾的人,对奥秘之道毫无天赋,你不觉得很羞愧吗?”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阿尔杰尽力为自己辩解,“两种血脉相互冲突,导致额外的天赋同时被压抑。”
“你身上出奇强悍的力量,和自愈的能力为什么没有被压抑?同样是天赋,还能区别对待?”
阿尔杰拒绝和法师探讨这类问题。
伯庚斯在一旁轻笑,宽慰他:“每个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你的剑术造诣已经远远超出同龄人的水平,二十多岁的剑圣,很不可思议了。”
阿尔杰叹气:“被你夸赞,总觉得有些羞愧。”
锻造这类辅助职业的进境,在正常情况下,可比体术、法术慢得多。
伯庚斯同样只有二十几岁,已经是传奇位阶。
戴纳瞥他们一眼,弯着嘴角,静默地笑了笑。
注意力放回面前的书籍上,翻过几页,觉得这样的搜索方式太慢,于是合上三本书,用漂浮术把它们送回书架。
法师闭上眼,进入冥想状态,精神空前集中。
抬起手,奥术的力量拨动力场,一排排的书,从前后左右的书架上纷纷飞出,一圈一圈地环绕着法师。
查阅!
数不尽的古籍,在半空中悬浮,同时开始快速翻页。“哗啦啦”的纸张翻动声,响成一片。
代表智慧与理性的蓝色光芒,在每一本古籍上亮起。讯息化作字符,在光芒上流淌。
魔法的力量让法师的精神与奥秘相连,让凡人得已承载这庞大到恐怖的计算量。
纸张翻动的声音持续了大约半分钟,所有的书页忽然一停,各自翻在了某一页上。
法师睁开眼睛。
书籍的位置重新开始变动,一部分书合上,回到了书架上,一部分书维持着摊开的状态,飘向法师面前。
一本本古籍悬浮着,在半空中排列得整整齐齐。
“这些,是所有关于银月之主及其神裔的记载,另外还有可以借鉴的仪式资|料。”
戴纳挥了挥法袍宽大的衣袖,古籍分门别类地排好,等待他的查阅。
“争取能在明天日落之前,把事情理出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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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普斯来到真理之诗教团的驻地,站在那扇号称“永不关闭的大门”前。
他为预言中的“祸端”而来。
以星象为证,就在此地。
他不太明白真理之诗包藏异端的目的,出于对同教系下,与破晓晨曦平级教团的尊重,他不可妄加揣测真理之诗的意图。
但同时,出于对大陆安危的考虑,他还是决定针对这件事,与真理之诗进行交涉。
是出现叛徒,还是另有隐情,是遭到蒙蔽,还是心存侥幸。
都该有个明确的答复。
法师琥珀色的眼睛里一片深沉。
这趟出行很不容易。
他的身份并不是执行人,或者说,众星教系的所有教团中,唯有真理之诗还保留着执行人这个古老的职位。
千百年的演进,让各大教团从最初的粗糙架构,分化出大量细分职位。
邓普斯的实际职位,是负责维护破晓晨曦辖地内部安稳的治安者,一般只有在战时的特殊情况下,才会离开那片地区,就如上次在地狱之门的紧急援助。
为了这次能够前往真理之诗,他向上级递交了不少报告和申请,反复举证,连那位负有嫌疑者拥有“银灰色的头发和眼睛”这种无稽的理由,都被迫写入。
简直是他身为一名睿智法师的绝大耻辱!
想到这里,邓普斯微微抿唇,眼中流露出浓重的不满。
为了这次出行,他起码填了三打表格,签下的秘名,比他过去为了魔法契约而签下的总和还要多。
时间一拖再拖,各个部门相互推诿。他很怀疑等他真正到达目的地,真理之诗会不会已经把事情掩盖过去了。
新的章程确实细化了教士们的职责范围,避免了很多混乱情况,但同时也缚住了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在实际工作时,宛若带上脚镣跳舞。
再看看死守传统的真理之诗……
充满智慧的法师叹了口气。
只能说各有利弊……
算了,先做手头的事吧。
想起此行目的,邓普斯深吸一口气,头脑重新镇静下来。
他取出怀里的文书,准备进入那扇“永不关闭的大门”,却迎面碰上了此行的目标。
那位银发银瞳的“银白之刃”,年轻到不可思议的剑圣。
目标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位是传奇锻造师伯庚斯,他们曾经见过,另一位看上去是他的同行,一名法师。
那位同行看见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问他:“星夜观测者?”
自己会被认出来,邓普斯完全不意外。
毕竟能在法袍上加这么多标志性纹饰的,数遍当代法师,也就他这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