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拥有可以与雄狮搏杀的力量,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运用,就这么懵懂地效法他所看到的一切。
慢慢的,他可以越来越快地捕获自己看上的猎物。
在这片深林里,他学会了生存所需的第一个技能。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遇见了费洛。
当时,他刚抓到一只山鸡,用他的办法夺走了它的生命。
毫无疑问,一身是血。
当时,那个少年被他吓得不轻……
“阿尔杰?”
身边有人叫他。
他缓缓朝那里看去,习惯性地微笑:“怎么了。”
伯庚斯就见到阿尔杰慢慢地看过来,英俊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沉陷回忆的忧郁,银灰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自己,然后弯起嘴角,温柔地笑了笑。
“……”击中。
阿尔杰见伯庚斯没有反应,继续问:“吃完了吗?那就继续走吧,或者你想多休息一会儿?”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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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真理之诗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刻。夕阳的光芒斜斜照落,温馨柔和。
码头镇依旧忙碌繁闹,路过身边的人纷纷向他们问安。
“阿尔杰大人,还有这位……是叫伯庚斯先生吗?日安,不过很快就要入夜了。”
“好久没有见到您了,出行还顺利吗?”
阿尔杰带着温和的笑意,一一回应。
从街巷间走过,距离真理之诗本部越来越近,慢慢出现法师和牧师的身影。
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
“阿尔杰,你回来啦,听说祭司长冕下很生气哦。”
阿尔杰无奈地笑笑。
“可我还是要去复命啊。”
“祝你好运。”
“谢谢。”
真理之诗的大门时刻都是敞开着的,无需敲门,也无需通报,随时可以进入。
阿尔杰正头疼着应该怎样面对祭司长的怒火,忽然被人喊住。
戴着单片眼镜的法师先和伯庚斯问过好,然后清咳一声,对阿尔杰道:“你不必去找祭司长冕下了,他最近有事,很忙,所以让我转告你。”
他停顿一下,翻开手,眼神向下瞄了一眼:“嗯,是这样,你身为真理之诗的在编人员,担任执行人这一要务,却公然违反大陆诸方协议,教团对你很失望。祭司长决定……”
他又停下来,视线往下飘。
阿尔杰忍着笑意:“想看就看吧,照着读也没关系。”
单片眼镜故意板起脸:“笑笑笑,笑什么笑?听训呢,严肃点!”
手上一甩,抖出一张小抄。
“咳,是这样的,祭司长冕下表示,诸神创|世用了七日夜,古大陆时期,人类圣地的建立与倾覆也各经历了七天七夜,故判你禁闭七日,以体会诸神的恩赐与先圣的精神。另外,再罚抄一遍圣书,澄明虔诚之心。”
念完,他指尖燃起一小簇火苗,把纸条烧了,装作小抄从未存在过,故意板起来的表情也立刻放松下来。
“居然是禁闭和抄书?”伯庚斯有些意外。
单片眼镜摊摊手:“他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请神罚太过了,不罚说不过去,直接抄家伙打吧,不体面,只好抄抄书,关关禁闭了。
“这回还行,上次用那套七日夜说辞的时候,罚了二十一天呢。就是圣书有点长,七十二万多的单词,阿尔杰,你……保重。”
阿尔杰笑了笑:“比我想的好点。”
伯庚斯问:“能延后吗?他身上的任务还没结束。”
如果要关禁闭,岂不是意味着有七天都见不到他了?不行,必须申请缓刑,再想办法将功折罪消了它。
单片眼镜摇摇头:“祭司长特意叮嘱过,这次惩罚不可以延迟。原则上来讲,阿尔杰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应该被关进去,我可是给你们留足了告别时间了。”
阿尔杰含笑对着皱眉的伯庚斯说:“只是七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伯庚斯勉勉强强点了头。
“在阿尔杰禁闭期间,如果您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解决。”单片眼镜申明:“不会耽误你们的进度。”
此时,祭司长如这位戴着单片眼镜的法师所言,正在忙于处理教务。
手边的文书堆得很高,羽毛笔插在墨水瓶里,等待主人拿起它签下名字。
敲门声。
“请进。”
是教团中最为博学的那位法师,菲丽雅。
“祭司长冕下。”她关上门:“我们刚刚收到一条来自‘破晓晨曦’的质问。”
祭司长从文书堆里抬起头,揉揉太阳穴:“是星界会议的余怒,还是阿尔杰另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和阿尔杰有关,但不是他自己犯了错误。”
祭司长放下手里那份文书,看着菲丽雅,示意她继续说。
“您听说过‘狂信者艾利克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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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由我送进去吗?”
“伯庚斯阁下,这是教团的规矩,很抱歉啦。”
正是清晨,伯庚斯和真理之诗的小女巫莱娜,站在阿尔杰禁闭的房间外,就早餐应该由谁送进去而产生了意见上的摩擦。
“我不会做什么的,只要你我、还有这位法师——”伯庚斯朝小女巫身边,戴着单片眼镜的法师示意一下。
“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单片眼镜在两人看向他的时候,不自在地转过头去看天。
“唉,我很理解您想见到——唔,挚友的心情,可是诸神都在看着呀,我不能明知故犯。”
“……”
伯庚斯沉默一会儿,重新开口:“你最近需要新的仪式匕首吗?或者仪式剑?法杖?护符?”
“您真是太小看我了,这是原则性问题!”
……那你就不要把餐盘递过来啊。
伯庚斯有些好笑地接过盘子,小心地不让盘里接近满杯的牛奶洒出来。
一旁的单片眼镜也是很无奈的样子。
“你要记得不能逗留太久,出来的时候把昨晚的空盘拿出来,还有……”
小女巫不放心地抓着他叮嘱。
单片眼镜在边上假咳:“莱娜,差不多就行了,伯庚斯阁下肯定都明白。”
“……也不能替他抄圣书,这个真的不能通融……”
“莱——娜——”
“……最后,再强调一遍,一定不要待太久。”
“好了莱娜,我们该走了,孩子们还等着呢。”
“我知道啦,你别抓我兜帽!”
目送两人打打闹闹地离开,伯庚斯不自觉地笑了笑。
真是别扭。
想起那个银发的人。
笑。
一样别扭。
他敲敲木门,听到里面的人应声,这才推门进去。
禁闭室的陈设很简单,一眼看去只有祭坛、木床、矮桌和一张软垫,另有一个隔间,大概是盥洗室。
阿尔杰正跪坐在矮桌前,面对祭坛,抄写圣书。
执行人的笔迹刚劲有力,每一个字母都抄得规规整整,收笔时却拖出一道剑锋般锐利的痕迹。
“怎么是你?”阿尔杰抬头,微笑着看他,手上将蘸水笔插|进墨水瓶,斜斜地架着。
伯庚斯把餐盘放到一边,毫无拘束地在阿尔杰身旁盘坐起来。
“托帕石上面的魔法痕迹消失了,大概巫妖已被处决。
“材料已经备齐,我准备闭关一段时间,我也说不出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所以想最后过来看看你。”
阿尔杰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道:“祝你顺利。”
伯庚斯挑眉:“你当然要祝我顺利,这可是为你而做的。”
阿尔杰矫正:“是为了新大陆。”
“说得很伟大,但报酬我还是要向你索取。”伯庚斯凑近他:“我想先预支一部分。”
伯庚斯突然挨得很近,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即便凑得再近,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湛蓝色的眼睛专注地与他对视,宝石般漂亮的眸子里,漾着深情的光。
阿尔杰感到自己的心率有些过快了,他不自觉地向另一侧倾去,把嗓音压稳,带上玩笑的口吻:“这是在祭坛前,你应该庄重些。”
“你在想些什么?”
伯庚斯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反而朝他伸出手。在对方即将制止前,抓住了他衣角上用作装饰的铜扣,微微用力,扯了下来 。
“我很庄重。”他捏着那枚铜扣:“这个,就当做预支的酬劳吧。铜扣换圣剑,你很占便宜了。”
阿尔杰十分无奈。
“我该感谢您仁慈的开价?”
“我可还没说它在总价中所占的比例。”伯庚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
“我该走了。你们教团的人说,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伯庚斯拿起角落里的空盘,慢慢离开房间。
关门前的一刻,在阿尔杰的注视下,将那枚刚到手的铜扣放到嘴边,吻了一吻,看到对方笑着叹气。
木门隔断了两人的视线,伯庚斯那张俊美的脸上忽然泛红,且愈演愈烈,耳尖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抬起未端餐盘、拿着铜扣的手,用微凉的手背去贴自己的脸。
滚烫滚烫的。
嗯……不管怎么说,至少没在他面前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