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出发吧。”伯庚斯把茶杯放下,站起身。
“现在?”
“难道你还要沐浴更衣,在祭坛前祷告一番,祈求神示,再去跟你的母亲和友人们依次道个别吗?”
“……不用这么尖锐吧,伯庚斯先生。”
不是不生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直男的迷茫:不是说好不生气了吗?
第十九章
“锻造师也需要为了解决这些隐患,东奔西走吗?”
“普通的武器,锻造起来可没这么多麻烦,就算有,我也都是指使委托人,或者欠下我人情债的家伙代为处理。”
“那为什么这次跟出来了?”
“因为我要看着你,省得你不明不白地死在哪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里。”
“……能不能盼我点好?”
伯庚斯斜了他一眼,轻声:“我比谁都盼你好。”
阿尔杰闻言,目光微微闪动,没有接话。
此时,他们正顺着一条溪流走,是伯庚斯的砖石房外那一条。
锻造师学徒没有跟在身边。
这天的天气很好,祭祷节的阴云没有延续下来。天空晴朗,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比初春更茂盛了几分的杂草上,有露水折射着光,人经过那里时,就会被细细碎碎地震落,像是惊起了小群萤火虫。
“你知道位置?”伯庚斯问。
“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我们要先去戴纳的法师塔。”
“他已经回来了?”
“没有,但我有进入法师塔的权限。”
阿尔杰指向溪水中一条石头路:“从这里走,会近很多。”
这一段的溪流不算湍急,但也称不上平静。水流夹带着少许树枝草叶,冲撞到石块上,会溅起几朵水花。
溪水很清澈,可以一眼望到底,看到白沙上的卵石,水间还有几尾游鱼,悠游地摆动着鱼鳍,逆流,或者顺流,好像都没有给它们造成影响。
阿尔杰身手轻快,毫无心理负担地踏上去,回头见伯庚斯在溪水边迟疑,便朝他伸手,笑道:“别怕,这里水不深,而且,就算您不小心踩错,我也会接住您的。”
阳光洒在执行人的银发上,像一层流动的金子,立体的五官在斜照的阳光下,透出深刻的阴影。
“谁怕了。”伯庚斯嘴上说着,表情很不屑,手还是很诚实地握了上去。
水中的石块被水流冲刷多年,已经有些松动,站上去会有轻微的晃动。
“真是不牢靠,应该正正经经修座桥。”伯庚斯抱怨。
阿尔杰笑:“小地方,大家过得都没那么精致,委屈您了。”
伯庚斯轻哼一声,刚想说什么,脚边忽然蹿起一道黑影,带起的水花溅到他的衣袍下摆。
伯庚斯受到惊吓,绷着脸后退半步,恰好踩了个空。
紧咬牙关,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腰上一紧,天旋地转,预想中的落水却没有发生。
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阿尔杰放大的脸,他被横抱在怀里。
“还是我抱您过去吧,千万不要乱动,否则我们两个人都会掉下去。”
阿尔杰说得轻轻松松。
伯庚斯被他抱在怀里,浑身僵硬,不要说乱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意外,还是因为近在咫尺的人。
那人说话的时候,胸腔细微的震动会隔着衣服传递过来,震得他脸上发烫。
从下往上地仰视,视线逆着阳光,有些晃眼,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依稀的轮廓,带着细小的绒毛,很温柔。
“您的手可以环住我的脖子,这样会轻松一点,不过也没几步路。”
阿尔杰则像是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脚步轻快地从石块上依次踏过,还体贴地走远一段,远远地离开溪流。
执行人的手臂很有力,横抱着一名成年男性,都是稳稳当当。
“到了,现在把您放下来?”
伯庚斯怔怔看着他,一副完全没有决断能力的样子。
阿尔杰只好轻轻弯下腰,把他放下后,又稍微扶着一些。
“还好吗?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伯庚斯在地上站稳,头有些晕乎乎的。
他慢慢找回声音,带了点沙哑:“刚才的是什么?”
“一条鱼而已。”阿尔杰笑着看他:“您要是气不过,我替您把它抓过来煮了也行。”
伯庚斯慢吞吞地理了理衣服,仔细地抚平每一处褶皱,手还是有些僵,倒是又有了怼人的力气:“这话像是一个教士说的吗?”
阿尔杰摊手:“教团也没有禁止荤食啊。”
伯庚斯理完衣服,表情仍是绷着:“继续走吧。”
阿尔杰点点头,眼睛还是在他身上多瞥了几下。
“看什么?”瞪了一眼。
伯庚斯的语气开始变差,阿尔杰想了一下,还是不要告诉他关于脸红的这件事了,毕竟这个人生起气来,还是有些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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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阿尔杰先生,您来了!可以告诉我,您是否见过我的主人,您的挚友戴纳吗?他已经很久没有音讯了,让我想想……嗯,在六天前那个上午,他出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啊,他不会和他的老师,我的前主人一样,突然失踪了吧?我的老天,他甚至连一个学生都没有留下,就这么抛下我,孤零零地独自守在这座冰冷的法师塔里……”
“冷静,塔灵先生。”阿尔杰朝他比了个打住的手势:“他只是去执行任务了,请放心。”
塔灵的显像抚着胸口,像是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实在经不起吓,让您见笑了。可他为什么连句话都不传回来呢?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明明也不小了,还这么不会考虑……”
它像个老妈子一样,止不住地碎碎念着。
“对对,太过分了,很不像话,下次见面我一定帮您说说他。”阿尔杰附和着安抚他,熟门熟路。
“另外,请问我们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是我怠慢了,请进,阿尔杰先生,还有伯庚斯先生,刚才忽略了您,请不要见怪。我的情绪起伏实在太大了,当初,我的前主人突然失踪的时候,我几乎快要疯了,真的不想再体验一回。”
塔灵说着说着,还变幻出一条手帕,抹了抹眼角,显然是说到伤心处,动了真感情。
与此同时,法师塔的门,朝两人打开。
“需要喝点什么吗?花草茶?还是蜂蜜水?我记得阿尔杰先生不喜欢鲜果汁,牛奶可以吗?伯庚斯先生呢?有什么忌口和偏好吗……”
两人进入法师塔后,来到的是一间客厅,塔灵化作管家的形象,在一旁念念叨叨。
“不,不用,”戴纳不在,阿尔杰没法禁言他,只好用言语拒绝:“我们很快就走,能请您把灵摆和地图拿来吗?”
“可以,可以,请稍等。”
塔灵化出一个分|身,从客厅隐去,本体仍留在原地,半句话的功夫都没耽误,顺顺当当地接下去:“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吗?羊皮纸、羽毛笔还有墨水?啊,对了,要用灵摆的话,需要拿个架子吗?”
“不用,我不写东西,我的手也不抖。”
塔灵的热情让人难以招架,让阿尔杰有些头疼。
好在东西拿来得速度也快,阿尔杰将新大陆的地图铺在桌上,再把“涉|事”的托帕石从带有封印的盒子里取出,攥在右手心里。
灵摆是白色水晶制作的,呈锥形,尖端朝下地系在一根金属链上。
阿尔杰将链条在右手食指上缠绕两圈,垂吊着悬在地图上。
“你会占卜?”伯庚斯有些不解:“你不是战士吗?”
“职业上来讲,我确实是个纯粹的战士,但是作为真理之诗的执行人,总要什么都会一点。”
阿尔杰朝他笑笑。
“论起占卜,我也是很拿手的,可惜天赋所限,达不到大部分法师的那种精深程度。”
“真是……意外。”伯庚斯说。
阿尔杰又朝他弯弯唇角,回过头,看向地图和悬挂在上方的灵摆。
银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灵摆轻轻摆动起来,阿尔杰的手顺着它的力量游移着,最终,白水晶的尖端在地图上圈出一小块区域。
“出了真理之诗的势力范围,好在仍是教系力量覆盖的地区。”
阿尔杰收起灵摆:“‘圣门秘钥’,驻扎在那里的,应该是这个教团,和‘破晓晨曦’的驻地也有些接壤。调查前,得先和他们打个招呼。”
“范围也太大了。”伯庚斯站在边上,刚才的占卜结果看得清清楚楚,他评价道:“还圈进了一座山脉。”
“水平有限,不能和真法师相比。”阿尔杰好脾气地笑笑:“位置接近后,准确度还会提高的。而且,占卜只是辅助,最重要的还是信息收集、过滤和处理。”
“怎么收集?”
“方法有很多,比如,我们可以去问问‘天穹之眼’在那边的分部。”
“天穹之眼是什么?”
“一个教团,他们在大陆各地贩卖情报,码头镇也有他们的分部。”
“情报商人?听起来像个游荡者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