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关飞月倒是出乎预料的平静。
冥王皱了下眉:“那你听到我方才所说的就没什么感觉?不愤怒吗?他可是一直瞒着你呢。”
“他瞒着我自有他的理由,我会让他亲口告诉我,至于你说的,”关飞月道,“你不都说了,你根本就不清楚真实的情况吗?我又干嘛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冥王冷哼一声:“那你又何必来问我?”
“我只是想确认一点事情而已,”关飞月捏紧了手里的发带,“沈布仁让你照顾好我,是指的去漠北这一段路上照顾我,还是说,从此以后都要你照顾好我?”
冥王挑了一下眉,慢慢勾起嘴角笑了:“我还以为你当真那么迟钝,什么都没发觉呢。”
关飞月闭了闭眼,低声道:“他到底瞒了我什么?”
“你该知道我是受他所托,是不能告诉你的。”冥王道。
“但你和他也都应该清楚,是瞒不了我多久的。”
冥王撇了撇嘴:“不过我的任务就是拦着你啊。”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关飞月冷冷道。
“哼,”冥王不屑地道,“真动手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我是打不过你,”关飞月笑了笑,“但你不能阻止我对我自己干些什么吧?”
冥王面色沉了下来:“所以说,我根本就不想掺和你们两个的事,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
“行了行了,”冥王不耐地挥挥手,“跟你老实说了吧,漠北根本就没有什么镇灵珠,绯啻苍漓那样说,不过是想让你离开余淮罢了。”
“所以,能够清除浊气的方法也是假的?”关飞月出口的声音有些艰难。
“那个方法是真的,”冥王道,“只是不一定非要镇灵珠。”
冥王看着关飞月道:“万族之灵,永镇河山。灵脉面前,或许某一人某一个族类的力量非常渺小,但一旦世间所有的族类能够共同对抗,那么也是有镇压山河的力量的。但需要一个媒介来承载这份力量。若是有镇灵珠,当然最好,但现在镇灵珠早已不知所踪,就只能通过献祭的方式来。
也就是说,要让一个人来承载万族之灵力,然后以融入山河寸土,使浊气不会进一步扩散,灵脉得以有时间进行自愈,慢慢恢复。但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或许上百年,或许上千年,甚至更长。在这期间,献祭之人要忍受浊气的反复侵蚀,直到灵脉完全恢复,才能得到解放。”
关飞月沉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冥王接着道:“你也应该想到了绯啻苍漓是如何打算的吧。”
“他要……”关飞月出口的声音颤抖到难以听清,他停顿了一下,“他要去做那个献祭。”
“是的,”冥王点头,“他是十方灵主,是这世上灵力至强之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关飞月轻轻摇了摇头:“但不是唯一的人选,对不对?”
冥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其实有一个人比他更为合适……刚开始我们都以为镇灵珠确实是已经遗失了,但后来青狐族的族长告诉了我们一个他们一族埋藏多年的秘密——镇灵珠从来不存在什么遗失,它本就是灵狐中极为罕见的极阴玄狐魂魄凝聚而成。说白了,就和鲛珠差不多,只是极阴玄狐非常难寻,近千百年来,也只出现过一只。”
“狐茏月。”
关飞月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心中一片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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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永世不离之章(终)
余淮的夜空很少有万里无云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像现在这样, 月亮半遮掩在云层之后, 看不到一颗星星。
沈布仁坐在巨岩上仰头看向夜空, 四周静谧得似乎连风都静止了。
他好像回到了还不能化形的那段时间,自己尚是一株从岩石缝中伸出花叶的青莲, 懵懵懂懂地有了意识, 感受到夹带着潮湿气息的风, 不断滴落在花叶上的雨水, 和带着凉意的银月清晖。
他能感受到灵脉在自己所扎根的这片土地之下缓缓流淌, 四季交替,万物生息, 繁华与枯逝, 那都是生命欣欣向荣的姿态。
他曾那样迫切地想要离开, 最终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飞月, 现在应该已经走出余淮了吧?
沈布仁想着心上独独放不下的那一人, 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细微的弧度。
脾气不好的小将军,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肯定会非常生气吧?
明明说好不再隐瞒,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狠狠揍我一拳吧……”沈布仁喃喃道。
“你知道就好, 不过一拳可不够。”突然响起的熟悉声音, 让沈布仁有一瞬的怔愣,甚至以为是自己思念太过而产生了幻觉。
“我恨不得拿刀把你给劈了,看看你那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话音未落, 人已经出现在沈布仁面前,带着明显怒气的脸和想象中的不差分毫,沈布仁痴痴地看了半晌,竟是露出一个笑来。
关飞月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嘴里骂道:“你还有脸笑?!你真是把我的话完全当成耳旁风了!我今天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你不知道家里谁当家做主!”
沈布仁却收敛不住笑容,站起身来,紧紧地把眼前这个人拥入怀中。
温热柔韧的触感,不是幻觉。
“傻瓜,真是个傻瓜,你回来干嘛?好不容易把你骗走的……”沈布仁抱着人,叹息般低声道。
“你就不是个傻瓜了?一而再地骗我就算了,竟然还想瞒着我一个人去做什么伟大的牺牲?!你可能耐了!”关飞月越说越气,一口啃在沈布仁肩膀上,恶狠狠地说,“你才是傻子!你是个大傻子!”
关飞月说着声音渐渐哽咽,像个小狗一样咬着沈布仁的衣服不松口,死死扣住沈布仁的肩膀,双眼都通红了。
“对不起,”沈布仁收紧了手臂,不断地轻声重复,“对不起……”
云层逐渐散去,原本被遮掩的月亮缓慢地露出来,清冷的银辉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身上。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半晌,关飞月脑袋搭在沈布仁肩上,闷声问道。
“我是十方灵主。”
沈布仁没有正面回答,但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沈布仁原本也没有什么非要拯救天下苍生的高尚想法,只是自己所珍视牵挂之人还在这世上,就永远无法置之不理。
关飞月道:“你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过,沈布仁这个名字,是布下仁德的意思吗?”
“我当时不过随口胡诌的,”沈布仁笑了笑,“这个名字是当初我在隐莲派时,为了不暴露身份编的一个假名罢了。我听得最多的评价反而是冷漠不仁。”
“不,”关飞月摇摇头,“我倒觉得其实这个名字很配你。”
他从沈布仁怀里稍稍抬起头,顺了顺沈布仁被他压到的长发,眼眶还泛着淡淡的红,但眸子里却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沈布仁看着这样的关飞月没有办法转开视线,他预感到了什么,对着关飞月轻轻摇了摇头。
但关飞月却是淡淡地笑了,然后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轻声说:
“那个献祭,就让我来吧。”
沈布仁闭了闭眼,握住关飞月的手不由一紧。
虽然关飞月这句话,在沈布仁说出这个方法的时候就已经在意料之中,但听到他亲口说出,还是让他的心口都在胀痛。
不管是以前的小狐狸,还是这一世的关飞月,他总是深切地热爱着这个世界。
当初小狐狸死后,他的魂魄在这世间流连往复,无数次轮回。
他如同最初一般热爱并向往着世间万灵,一世化作一只飞鸟,一世化作水边垂柳,或林间奔跑的走兽,或隐匿深海的鲛。
无论是哪一世,都是短暂而热烈的一生。
因为如此深爱,所以无所谓值不值得,所以随时能为此付出一切。
“你知道……”沈布仁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到难以听清的地步,他停顿了一下,重新开口,“你知道这句话有多残忍么?”
“我当然知道,”关飞月道,“就在不久前我才刚刚切身体验过。”
沈布仁摇摇头,紧紧握住关飞月的双肩,死死盯着眼前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在这世上轮回已有一千多年,每一世我都不断地在找你,却始终无法赶在你离开之前再次相遇。我等了一千多年,好不容易在这一世早早地和你相遇,我怎么能忍受你再一次在我眼前消失?!”
关飞月抬手轻抚沈布仁的脸,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眨了眨眼,泪水便顺着落了下来,却仍然努力保持着笑意:
“不要害怕,相遇的人定会再次相遇。我的魂魄化为镇灵珠后,会融入每一寸山河,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我。再说了,等到灵脉完全恢复,我便会得到解放,到时候我就会回来,我们两个也可以再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