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 (城北说书客)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城北说书客
- 入库:04.10
子尘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十二岁流落江湖的时候曾经有一次饿到不行,旁边的大妈看不下去给了他一个包子。
而他还没吃,旁边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山羊胡子罗圈腿的老道,跟他说要给他算一卦。
然后抓过他的手,挤眉弄眼了半天,然后突然摇着头说:“小官人,你这是命主鬼星啊。”
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可道人却死死抓住他的手,“鬼星主凶,凶险难测。你余生得不到的终究得不到,得到的也将失去。”
那个时候他吓怕了,可还未等他说什么,道人却突然换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亏了小官人遇到了我,我是天上谪仙人下凡,修命格,改天意。若是小官人想改命,只需把手中的包子送我就好。”
听完羊胡子道长的话,他断定道长是在唬人,气的大喊,“你别想唬我!”
道长只是起身瘪着嘴说:“小官人真不改?”
“不该!”
“无妨,我们日后还会相见。”说完那道人就拎起写着生死在天的算命幡子,叨登着罗圈腿一溜烟就跑了。
留下十二岁的子尘手拿着包子。
而如今这个山羊胡的道长又站在了他面前,手里没拿幡子,但笑的还是一如既往得欠揍。
子尘晃了晃手上的药碗,把药根晃了起来,连着剩药一口咽了下去。
放下了酒碗,子尘走到柜子旁,拎出了一壶酒。
“道长还要给我算一卦吗?”
“无需算。”山羊胡子的凭虚道长说:“少主的命格算一次就够了,变不了的。”
子尘给自己倒了碗酒,这壶酒是他偷摸让小厮出去买的,背着司天命藏起来。
不是什么好酒。
“得不到的终究得不到,得到的也将失去。”子尘端着酒说:“这就是你给我算的命格?”
“少主觉得不准?”凭虚道长问。
“准啊。”子尘说:“准的不得了。”
“不过好歹我现在还有碗酒可以喝。”子尘笑了笑说:“就当我生来富贵,没了再多的东西,不照样活得滋润。”
“少主,我说过我们日后会再见。”凭虚道长说。
“恩,然后呢?”
“我说的可为少主改名的许诺仍旧有效。”
“那要不要我再出门给你买个包子。”
“少主可知道司家少爷腰间系的那串铜钱。”凭虚道长问。
“知道啊,估计是怕那天出门没钱买包子,得和你一样坑蒙拐骗吧。”子尘说。
“司家少爷的那串是五帝铢,取了苍梧、青溟、勾陈、流火、开阳这五帝时铸造的古币穿成。这五帝铢附着开国时和盛世时的帝王气,沾着用过在这些钱币的百姓身上的人间气,最能镇得住邪魔。”
说完凭虚道长从腰间摸出一枚铜币,“而我这枚铜币,比之五帝铢也没什么差的。”
“你这枚什么时候铸造的?前朝时候?”
“前年。”凭虚道长理了理胡子说。
“道长,你是又买不起包子了吗?”子尘问。
“少主的命,犯得不就是如今的帝王吗?”道长笑眯眯地说。
“你说的有理,那把这枚铜币给我吧。”子尘伸出手。
“可不能白给。”凭虚道长说:“我要你手上那壶酒。”
子尘想了想拎着酒壶起了身,向道长走去。
道长刚想拿过酒壶,子尘却突然收手把酒壶收了回来,“我突然不想换了。一壶酒十文钱,你拿一枚铜钱和我换,我亏了。”
说完便侧身从道长身边走过。
“少主当真不改了这命格。”
“不改。”少年说:“你若真是世上谪仙人,回了天上记得和天君说,我皇轩烬的命格归我自己管。”
子尘推门走出了房间,司天命正等在门外。
“长庚帝放旨,让你明日见他,以朝觐之礼行之。”
“恩。”子尘点了点头
第131章 维鹊有巢
Chaprer55维鹊有巢
维鹊有巢, 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国风·召南·鹊巢》
01
长安未明。
子尘歪身坐在道观的窗栏上, 赤着足的一条腿随意垂着。
他手上拿着一柄匕首,削着手上的凤凰木。
匕首名为含光, 薄如片影。对比之下手中的凤凰木更显粗糙古朴。
他比初去西陆的那年身量长了不少,穿着一身宽大的单衣有种杨柳抽条般的纤韧。
少年人不经看,转眼不复当年。
“一会就要去见长庚帝了, 少主不睡会?”刍吾问他。
“横竖睡不着,不如不睡。”子尘说,他手中削下一片木花落在地上。
刍吾盘腿坐在窗前防潮的木板上,夜色中影影绰绰的龙爪槐落在他坚硬的玄铁甲上。
他像是一尊巨大的熔铸而成的青铜镇兽, 守在子尘的窗前。
“好歹躺一会也是好的。”刍吾闷着声劝道。
“不必,我还要在这等点东西。”子尘说。
“等什么?进去等不妨。”
“在这里待会还能蹭点香火气。”子尘低头一边削着凤凰木一边说。
“这里的香火可冷清的很。”刍吾闷闷地说。
“那是自然。这些老道本便没什么求香火钱的心思, 道观多修在山顶, 而这个观修在长安坊里都算委屈了他们。”子尘说。
“我看长安城里的的寺庙倒是不少,香火也鼎盛的很。”刍吾说。
“那是自然,佛道终究不同。”子尘说, 他用手指过了一遍凤凰木,凤凰木已被他打磨的光滑如水,毫无木刺。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求神念经的玩意儿。”刍吾问, 风吹过庭院中的龙爪槐,斑驳绰影在他坚硬的甲胄上微微摇晃。
木板生寒,树影婆娑。
“不一样的。道求仙道, 佛求佛道,怎么能一样。”子尘说。
“仙道佛道,有什么不同。”
“天下和尚念得佛都是释迦牟尼佛,顶多不过再念念观音尊者。而那些道人念得仙人可就多了去了,漫天神仙皆可供奉,上清派编了个《真灵位业图》,把那大大小小的神仙论资排辈排了七个等。但师道和灵宝派可不认。别的道观更是想要供奉什么神仙就供奉什么神仙。”
“就连道教的经典编出来也有三洞四辅十二类之多,百万道藏,纷杂庞冗。”
“这又怎么了,不过是供奉的神仙多了点,看的书多了点。”刍吾问。
“当然不一样。佛渡众生,道修己身。”子尘削着凤凰木的手顿了顿,“那些和尚恨不得布道万民,可你要是再在山上拦着道士,道士恨不得直接跟你说别打扰我修道炼丹。”
“那些道士拜什么都无所谓,因为他们最终是要自己去做神仙的。”子尘抖了抖身上的木屑,“和尚拜的是普度世人的释迦牟尼。道人也拜神仙,可他们终究拜得只是能成仙飞升的天道,所以拜哪个神仙都一样。”
“这么说这些道士可比和尚自私多了。”刍吾说。
“没什么自私不自私,走的路不一样罢了。不用管众生如何,只修己身倒也多了几分超脱。”
“那他们还求着香火钱干什么?”
“因为他们还不是仙人,不是仙人就得餐五谷,收香火钱。”子尘说:“如今的正一教不屑收凡人的供奉,对帝王的香火可是求之不得。”
“天师观可算是这些道教门派里最长袖善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了。每代的天师上了任就前往长安受封,混个光禄大夫的名头。从张道陵张天师起,朝代换了不少,可这龙虎张家倒是稳当的很。”
“以往每当朝代变换,新王将起,这龙虎张家就连忙赶至,奉上丹书,说什么早已算出帝王命格,特来奉迎。”
“当年二十四诸国的时候可是差点没把这龙虎张家累死。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便是二十四国兴亡,百位帝王起伏。那龙虎张家恨不得一个皇帝发一个丹书,等最后大局定了再连忙敢去认功。”
“不过到底,今朝道教还是输了。先是了尘寺众僧护持苍梧帝有功,而后苍梧帝登位后重修了尘寺。如今在辰朝,道教比之佛教早已大大不如。”
长安城内鼓楼敲响。
天仍未明,将一切照出一层蓝黑色的轮廓。
一百零八坊中零星的明火照着天际间的蓝黑色。
街坊间蚂蚁般的家丁执着火,为赶朝的官员照着路。
子尘抬头看了眼坊外如同烟斗磕落的火星般零散而乱的火把,然后继续低头闲散地雕刻着手上的凤凰木。
那截凤凰木有了大致的形状,看上去像是简朴的簪子。
而他正细致地雕着簪头。
“怎么这修仙之人倒像是那些攀龙附凤的幕卿僚客。”刍吾轻呵了一声,闷在沉重的青铜面具下。
“何止修仙之人,东煌这数百年来已有过四次灭佛,若是那是和尚不肯迎逢圣心,怕是也早已被灭的一干二净。”子尘一身水色燕服垂落在天将明的墨蓝色中.
薄如影的匕首剔落一片木屑,落在少年脚下。
“求仙道的,求佛道的,终究也都要求帝王恩慈。原来佛祖老道也不过是世上钻营客。”子尘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