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的决心不能慰藉贯穿她两世的惶恐。
重生以来,许若若做得越多,越觉得不安,她恨不得把自己碎成千万片平安符,放在容春和身上。
她不要做金丝雀,不要做橱窗里的名画,设计师她可以不做,但别拘着她,别保护她,别把她扔在所谓的安全地方,她必须做点什么,改变点什么,才能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这是她的执念,已经成为本能,就算是容春和来阻止也阻止不了。
容春和被她的态度气得愈加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又决然地从若若手里抢到了邀请函,当着许若若的面,一点一点全部撕碎,她的眼睛因为发怒而深红一片:“不相信我?难道这些东西就可信?许若若你给我记得,就算我死了,我也能保你活。”
就算我死了,我也能保你活。
是啊,你死了。
从奖杯碎裂的巨响开始,许若若整个神经都是绷着的,下意识地开启防御状态,容春和的话音刚落,她终于体力不支,头晕目眩,无数的嗡嗡声挤满了脑子,在完全晕厥之前,她才徐徐地叹息了一句:“我活不了啊,阿容。”
第73章 7.8.1
雨打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哔啵作响,雨珠滑落,拖曳出一道又一道交错的水痕。
可能是雨声闹人,躺在大床上的人终于醒了。
许若若徐徐睁开眼,便被眼前大片大片的奶白色墙体晕花了眼,她眨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垂落的灯,又转头看向床边,熟悉的落地窗外枝叶摇落,每一个弧度仿佛都印在她脑子里。
这曾经是她看了一千多天的风景。
许若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激动起来,夹悲夹喜,脑子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记忆还停留跟春和大吵一架那里,如果她真的回来了,春和呢?她不该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的,春和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怎么能当着她的面那么贬低她?
但耳边的雨声仍嘈嘈切切,跟她接到那个电话前的情境完全一致,许若若浑身忍不住轻颤,她掩耳盗铃般紧紧闭上眼睛。
怎么办?她似乎梦醒了。
许若若蜷缩着身子,努力让自己继续沉入梦里,把没做完的梦接着做完。她怎么可以醒,她还没有跟春和道歉,没有哄得春和开心。
她将搭在被子外面的手缩回被子里,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清脆的铃音。
许若若迷茫地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右手手腕仍是白色的纱布,她轻轻一扭动,能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痛。
许若若的睫毛颤抖着,看不清状况,她又将目光移向另一只手,映入眼帘的东西让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她的左手手腕上锁了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铁链,绕住手的那一圈像一个手镯,手镯上吊着一颗银色的铃铛,刚刚的铃声应该从那里发出的。
许若若认真端详着手上的铁链,她晃了晃腕上的手镯,手镯内壁还铺着柔软的缓冲垫,确保锁链不会磨到手。
周全到,额,有点温柔。
许若若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抖M,她试图从下床找点什么东西解开铁链,但她刚一动作就发现,她的两只脚脖子上还有同款,只是链子要粗上几圈,内壁柔软的缓冲垫更厚实,所以才导致许若若没有第一时间反映过来。
许若若现在完全懵了,明明眼前看到的是她和容春和上辈子住了三年的卧室,但是突然冒出来的铁链是怎么回事?
她继续试图下床,可手腕上绑着的地方活动空间十分有限。她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她能接触到的地方又没有可以打开铁链的工具。
许若若放弃了,颓唐地倚靠在床头,歪着头看她受伤了的手腕。
虽然伤口还是痛,但比之前血液流失的感觉好得多,应该是被好好医治过了。
所以,她还在这个世界。
许若若庆幸地松了一口气,但转念又觉得难受。
如果时间倒流只倒流一天半天,她会觉得阿容和春和是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时间倒流了二十年,明明是同一个人,她却一种自己二婚的感觉。
开心里总带着愧疚。
刚转了几个念头,许若若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有就不错了,还想七想八地矫情。许若若有点鄙视自己。
她抖了抖脚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难道是吵架之后,春和越想越气,干脆不管她的意见,直接把她锁在屋子里?
许若若应该生气的,但她现在更多的是无力。她媳妇儿一直都是这么保护她的,阿容是,春和也是,而她弱小孤独又无助,只能任她们搓扁揉圆。
可是她真的不能被锁起来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娇妻,她还是得出去。春和现在还在气头上,她先让着她,以后总有办法的。
许若若想到这,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下来,可能是之前比赛的时候流血过多,她还是觉得自己有点虚弱,理顺了手上和脚上的铁链,又安然地躺回到被窝里,继续睡觉。
***
“春和小姐,若小姐醒了。”方正脸的保镖从外面进来,扫了一眼狼狈跌坐在地上的容小琪,小声地汇报别墅里的情况。
晦暗的光线下,没人看清她眼底的情绪,深不可测,暗沉沉一片,她甩了甩手上的一只精致的小匕首,看都没看一眼便朝地上的容小琪扔过去,正好擦过她脸颊,刀刃浅浅没入到她身后的墙上,虽然晃动,但就是不掉下来。
容小琪被吓得尖叫连连,偶尔还夹杂着一声怒骂。
“容春和,你不得好死!”
因为受到的教育都是上流社会那一套,容小琪骂人的语句也十分贫乏,翻来覆去只会诅咒这一句。
“哼,你能拿我怎么样?废物。”容春和从暗处走出来,一盏昏暗橘黄的灯恰好在她头顶,看在容小琪眼里,宛若恶魔。
容小琪已经被折磨得精神疲惫,红着眼眶看向容春和,强撑着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但凡我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我会不惜代价让你死在车轮底下,血肉模糊,焦黑发臭,比我爸爸还要惨烈!”
容春和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那真是抱歉,你没那么一天了。”
说完,不管容小琪什么反应,直接转身离开地下室。她刚走,保镖便拿着药品注射器朝容小琪走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容家的大小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啊啊啊啊,你们该死!容春和该死!”
容小琪的嚎叫声渐渐弱下去。
保镖注射的东西是精神药品,再注射一段时间,地下室很快就可以腾出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
留她一条命,这已经是容春和最善良的举动了。
原本容春和没想对付容恪家人,因为她知道容恪那人没什么家人概念,对她们都不算亲近,她可以放过她们一马。但是容小琪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许若若头上,要不是陈医生他们的老教授侥幸知道一些老药方,许若若这辈子的健康就算毁了。
如今念在许若若运气好,没出什么事的缘故,容春和给容小琪留了条命,给容小琪两妹妹留了些钱,其它的全被掠夺。
为了这事,容麟的大哥和三妹十分不满,他们满以为他们支持了容麟,应该得到更多好处,但没想到容春和挡住容麟,把他们在容氏做过的小动作,以及试图出卖容麟的行为全记录在案,硬生生把他们也赶出了容氏,一家独大。
这些事没有藏着掖着,有心人散播出去就散播出去了,反正容家如今的动荡,只能靠铁血的强硬手段才能震慑,容春和也不介意自己的口碑又多难听,反正她不听。
要说起来,容春和在民众间的口碑差,容麟也算添了把火,正经董事长脾气好,财经杂志采访拍到的照片儒雅又英俊,衬得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格外讨人厌。
容麟很愧疚,连计较容春和对大伯、姑姑太狠心的心思都抛在脑后,生怕女儿看到他会打他,于是大手一挥把容春和几年前借他名义买的清水河别墅划到了许若若名下。
所以,许若若被锁在那里,似乎有些合情合理。
从地下室出来以后,容春和没有立即回清水河别墅,而是准备先回容家洗澡换衣服,免得沾上什么奇怪的味道,又被许若若闻出来。
车子刚行驶到容家别墅的大门,便看到已经有两拨人等在那里了。
容春和面无表情地放下车窗,看了一眼闻晋,几天没见有些憔悴,右手手腕上的纱布还有点血,看得容春和很解恨。
“容春和,你差不多可以了吧。”闻晋情绪有点暴躁,许若若比赛之后直接失踪,已经快两个星期了,半点消息都没有,但他一看容春和这个淡定的样子就知道,人在容春和这里,“我马上就要出国,再也不掺和你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总行了吧。唐叔叔已经住院了,下次的检查是会好,还是会恶化,谁也不知道。你现在不让许若若回家,许若若知道以后会恨你的!”
容春和眼底没有半分动容:“说完了?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一路顺风。”
毫不理会闻晋愈发难看的表情,容春和无情地关上了车窗,示意司机继续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