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岭来了兴趣:“你还知道什么?”
“嗐,我一个底层小人物,哪能知道豪门秘辛。”包工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也就之前在xx陵园做工的时候,恰巧撞见江家的人看墓,事后好奇听人多八卦了几句。”
陈岭斜睨他一眼,口吻变得老成:“既然知道是江家,干活的时候更要仔细,别糊弄。”
“明白,我明白。”包工头连连保证。
江家在北市的根基很深,最远可追溯到几百年前,且至今兴盛不衰,政商两界皆有涉猎。这样一个家族,除非是嫌自己命长想找死,没人敢去招惹。
包工头望了眼小老板远去的背影,摇头晃脑地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姓陈的年纪轻轻的竟然能攀上江家这棵大树。
陈岭回到小院,一头扎进临时腾出的简易书房,恶补专业知识。
赵迅昌正在给爱鸟顺毛,抽空看了眼书房半开的小窗户,走了过去。
曲指在玻璃上敲了几下,赵迅昌说:“这次的事情全靠你自己,我不插手,正好检验检验你这两个月学得怎么样。”
陈岭苦着脸:“才两个月就让我出师啊,我心里没底。”
“只看书不应用,你永远学不会。”
接近傍晚的时候,已经褪去了毒辣的阳光突然被云层挡住,带着潮气和热度的风刮起来,屋顶上的青瓦随之震动,铛铛作响。
紫蓝鹦鹉尖声叫唤起来:“下雨啦,要下雨啦!”
陈岭丢下书跑去院子里收衣服,刚抱了个满怀,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砸在人身上竟然有点疼。
这场雨下得很大,乌云密布,狂风呼啸,整片天呈现出一种反常的阴暗。
陈岭担心江家祖宗的坟出问题,放下衣服,给江太太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直是占线状态,无论打多少个,结果都是不通。
陈岭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冷嗖嗖的……这种感觉只有在他撞鬼的时候才会有!
下意识把手伸进裤兜里,用力握住里面的三清铃。
铃铛没响,说明四周没有阴邪。
陈岭揉了揉眉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明天要独自挑大梁,紧张过度产生了错觉。
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从枕头下掏出一本厚厚的刑法,一字一句朗声念起来。
这是他从第一次见鬼后所养出的习惯,害怕的时候背背核心价值观,念念刑法宝典,这样就能将社会主义的正气过渡到自己身上,啥都不怕。
赵迅昌就住在隔壁,听着那包含感情,抑扬顿挫的朗读声抽了几下嘴角,抓起鸡毛掸子敲打两间方中间的那堵墙。
知道自己造成了噪音污染,陈岭委屈的抿了抿嘴,将朗读改为默念。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在风雨的遮挡下,不远处那几座房子的灯火微弱渐熄,犬吠不断,汪汪汪的叫声在漆黑的傍晚里异常清晰,而且越来越密集。
陈岭忽然想起,猫狗能看见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迅速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他一本正经的清清嗓子,握紧手里的书,刚要张嘴继续念,身体陡然僵硬,脖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吐不出一个字。
眼角余光能瞥见的墙角处,站着一个人。
第4章 一座孤坟04
那应该是个男人。
黑色的皮鞋,平整的西裤裤脚,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点外面的泥泞。沿着往上,裤管笔直,不用掀起裤腿,就能想象出下方藏着何等结实修长的大长腿。
那双脚自墙角往窗边走来,停陈岭身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正被一只手轻轻抚弄,触感沿着鬓角往下,停在颈侧那枚过敏的红痕附近。
屋子里一片死寂,奇怪的是,屋外也鸦雀无声。
之前所有的嘈杂,都像是对自己身后那东西的迎接。如今正主到了,纷扰的噪音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陈岭呼吸急促,心里错愕而凌乱,师父对鬼怪一向敏锐,今天怎么还没有动静?三清铃也是,不是驱邪的法器吗!竟然也跟死了一样,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撞鬼撞多了,就成了习惯,胆子被吓多了,就会越来越肥。
陈岭努力从嗓子里挤出一丝音量,想要来一场友好谈判:“你……”
话头刚起,湿漉冷冽的气息喷在了自己脖子正后方,他能感觉到,那东西正在皮肤上细细的嗅着,像是某种优雅的餐前礼仪。
“你身上好香……”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困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陈岭茫然,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东西也是有嗅觉的,恨不得立刻捞起T恤用力闻一闻到底哪里香!
可惜啊,他动不了,只能飞快转动大脑,寻思如何打破困境,找到解脱方法。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乍然响起,震动了整片空气。
陈岭下意识从凳子上站起来,整个人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体能动了。
他警惕的转身向后,简陋的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铃声结束,下一瞬又锲而不舍的重新响起,陈岭活动两下僵硬的手指,清了清干巴巴的嗓子,取过电话接通。
电话里传来呜呜的风声和哗啦的雨声,包工头的声音显得模糊:“陈先生,不好啦,今下午刚挖好的墓穴淋了点雨,边缘的泥土垮塌下来了。如果要堆回原样,恐怕得等雨停。可这样一来,就要明天才能往里面砌砖和抹水泥,再加上烘干和暖穴,恐怕会来不及……”
陈岭犯难,跑去隔壁请教赵迅昌。
赵迅昌:“你定的位置是昱和山龙脉的中心位置,对面环水,背靠高山,我们之前也踩过点,那位置下的土壤也不错。既然各方面俱佳,就不用再纠结过多,你先亲自去看看坍塌情况,酌情将墓穴再扩大一些就行。”
“那我要先通知江家一声。”陈岭说完给江太太的拨了过去,短促的嘟声像打在心上,令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电话无法接通。
见小徒弟眉头紧皱,赵迅昌建议道,“可能是天气影响了信号,先按我说的办,等晚点雨停,你再打电话试试看。”
陈岭做事利落,搁下电话带上测量工具,费了老大劲儿才在杂物间内找出一把小花伞。
临走前,他跑去师父窗前觑了两眼,见老爷子正忙着闭眼打坐。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眼下更紧急的事处理完,再找师父反应三清铃遇邪不响的事。
距离山顶下方大概十几米的位置,多了两个临时搭建的棚子,五六个工人在左边的棚子里躲雨,而另外三人在包工头的带领下,正愁眉苦脸的蹲在坍塌的坑穴边。
见青年突然亲自上山,包工头提着裤腿站起来,一手挡雨,探出半个脑袋冲前方喊:“陈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亲自上来看看!”陈岭大声回应。
三两步跨进简陋的棚子,一直身,脑袋就碰到往下凹的雨棚,沉甸甸的,全是积攒下来的雨水。
陈岭用手里的尺子往上戳了下,雨水立刻沿着棚子的四个边角流了下去,那水渗入泥土,与泥泞的土壤和被打湿的枯草融为一体。
新穴垮得并不严重,整个墓穴只需要扩宽大概0.3米就行。
陈岭跳下去,反复用尺子测量,定了一个较为吉利的宽度:“照着这个数字扩宽,不能多也不能少。”
“是是是,明白。”包工头双手接过青年递来的纸,“现在雨这么大,泥土的湿度太高,实在不宜动工,陈先生,你看咱们能不能等雨停再继续?”
“当然可以。”陈岭说,“烘干机你们备好了吗?”
“正在送过来的路上,再过半个小时就到。”
陈岭点点头,正想说声辛苦了,头顶雨水的击打声突然变小。又过了三五分钟,下得人心慌意乱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停了!
包工头面露喜色,大手一挥,让着兄弟们开工。
陈岭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等到了七点半左右,见已经有工人开始饿得啃自备的干粮,他下山回家,钻进厨房给做了一大锅蛋炒饭,用干净的木桶盛起来,往山上提。
这次的主顾资金稳当,又只请了自己这一个包工队,杨包工头带人干起活来异常卖力。
当天夜里十点过,墓穴掏好了,一个成年人站进去,张开手臂都触不到两头的边界。
包工头笑着跟陈岭打趣:“也就是你这种新开的陵园才能买到这么大的墓,换了别的地方,一平米的单人骨灰墓都很难买到了。”
这年头,阴宅阳宅的价格是看着在涨,一天一个价。
包工头嘴里说的,那是风景优美,配套完善,又距离市区较近的高档陵园,除了墓葬区域,其中还有各种殡葬服务,档次甩了陈岭的昱和山十条街不止。
虽说做陵园项目的提议者是赵迅昌,但陈岭也是真心实意想干一份事业,他打探道:“杨哥,你知道别的陵园大概都什么价吗?”
一问这个,陈岭就忍不住沮丧。
他一直觉得自己演技挺好,可怎么每次装作客户去别的陵园打探价格信息,都被人毫不留情的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