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于门派灯室的不熄灯自有门中派遣专人看护,只不过毕竟不是在自己眼前,总是有些不便。故而有许多为人师者便会如白修岐一般,为亲传弟子再制一盏不熄灯放在近处,便于及时知晓弟子安危与否,且门派之中的不熄灯依存的是修士的一道灵力,而白修岐的这一盏不熄灯却是加入了几位弟子的精血,自是要较之门派之中的那一盏要敏锐准确许多。
白修岐将吕一白花叶儿他们五人的不熄灯放置于雪凛梅林中,原本他若是修为不曾有损,自是无论身在何处皆能知晓这五盏不熄灯的情况。只是他如今修为不过元婴,故而只有在不熄灯近处方才能够感应。方一进入雪凛梅林之中,白修岐便已感应了一番五盏不熄灯的情况,发现包括花叶儿在内,五盏灯皆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便放下了心来。
沈墨闫闻言却是忍不住瞪了人:“花叶儿暂且无事,所以,你便准备在这儿站到天荒地老了?”
白修岐自知理亏,一时却也不舍得将人放开,想了想后竟是将头脸往沈墨闫颈间一埋,闷着耍起了赖皮。
沈墨闫惊得瞪了眼,半晌方才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推了推某无赖的肩膀,问道:“你这又是作甚?”
白修岐闷着头不说话,沈墨闫直接被这人气笑了,想了想道:“我幼年时,番邦进贡了一样物件,用处大抵与人间界的鸡毛掸子相同,然其中所用的绒羽却全然不同。问之,番邦使者诉此乃鸵鸟尾羽所制。”
沈墨闫顿了顿,见某无赖毫无动静,便继续道:“我不知那鸵鸟是何物,便要番邦使者解说一番,那使者笑言这鸵鸟很是有些可笑,有翅却不能飞,不过身高腿长跑动速度极快,然而,在危险到来之时,却不跑不跳,只会挖个洞,将脑袋埋进洞里。”
沈墨闫说着说着,倒是真的觉得有些好笑,搭在白修岐肩头的手勾了这人的几根发,不轻不重地扯了扯,笑道:“你这会儿的样子,倒是与那鸵鸟很是相像。”
他话音方落,便觉颈侧微微一痛,却是某只白姓鸵鸟报复似地在他颈间轻咬了一口。沈墨闫轻哼了一声,便见白姓鸵鸟终于抬了头,却不想,下一瞬,这人便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了下来。
沈墨闫一时怔愣,反应过来便忍不住想骂人,奈何他方开了口,便被人趁隙而入,攻城掠地……
沈墨闫:“……”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人像什么胆小的鸵鸟?这人分明就是一只发了情正不断开屏的孔雀!
……
等到某只白姓孔雀开完屏,沈墨闫已是手脚都发了软,双唇发麻甚至还带着些微的刺痛,他往自己唇上丢了个治疗术,又闭目调息了一小会,方才恢复了常态。
方一睁眼,便见某罪魁祸首坐在自己面前,沈墨闫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冻着嗓子道:“如何,可探到花叶儿所处何地?”
某孔雀精力充沛,沈墨闫渡劫期尚需要调息回复,这人顶着一个元婴的壳倒是半点不受影响,于是沈墨闫调息的时候,他便借着不熄灯的联系去寻花叶儿的位置。
白修岐略一颔首,道:“探到了,如墨儿的玉牌带回的同样,便在后山禁地之中,不过我探到了更具体一些的位置。”
沈墨闫微微颔首:“那便去看看罢。”虽说如今不熄灯显示花叶儿并无大碍,然总是令人并不甚放心,还是早一些将人寻到才是。
白修岐自是没有异议,他站起身,又伸手将沈墨闫拉了起来,道:“此处我下了禁制,且因为被我设为信物入阵之后的落脚之处,同样受到大阵的庇护,他人轻易探查不得。出得此处的话,还是需要做一些伪装。”毕竟,沈墨闫的样貌,他人即便不知晓他是谁,单只是看脸,便足够引人注目的了。
沈墨闫倒是无甚异议,他随手掐了个诀,便给自己和白修岐身上都丢了个换颜术。只要是术法,从沈墨闫手中出来便不会低于高阶,而高阶的换颜术可不单单是改变容貌,还能够改变修士的身高体型外显性别。
沈墨闫掐诀时迅速得很,然而待得术法完成,他再去看白修岐时,却是一时愣在了原地,而白修岐的反应与他也不遑多让。两个换了样貌的人互相瞪着对方看了半晌,沈墨闫先一步反应过来,却是微拧了眉便要再次掐诀。
然而,他手指方才一动,便被白修岐扣住了手腕。
沈墨闫动作一顿,看向白修岐正要开口,却被抢先。
白修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突地弯着唇角笑了开来:
“我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多变,大家注意预防感冒啊!
我家小朋友又是咳嗽又是鼻塞,躺下来鼻塞,要不就是被咳嗽咳醒,晚上根本没法儿睡觉,太可怜了!
第44章
沈墨闫有一瞬间的晃神。
眼前的这张脸熟悉得很,年少时被强行带入修真界后的那段时日, 他总是要想起这张脸, 这个人。想要见一见, 一开始是不能见至后来是不敢见的矛盾, 至今想来仍旧记忆尤新。
然而, 这张脸其实又是陌生的, 他只不过在年少之时见过那么几次,在之后的几百年间都不曾再见过。待得之后再见到这张脸的主人之时,对方已是变了个模样,虽说仍旧有着少年时的影子,他自己也一眼便将人认了出来,然而却终究不是初见时的模样了。
沈墨闫想不明白,不过是随手用了个换颜术,自己为何便将白修岐化作了他年少时的模样去?
而对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眸光依旧沉沉,却带了些许的怀念意味, 不用想也知晓他自己此时也是年少期初见对方时的模样了。沈墨闫心中隐隐羞恼, 与面前之人沉默着对峙许久, 方才开了口道:“你且放开,我重新再用一次换颜术。”
换颜术这个术法原本方便简单得很,施术者只需要掐诀,术法便会自动为你换上合你心意的样貌,以往沈墨闫也用过换颜术,却是从未曾遇上这般的情况。他动了动被扣着的手腕,见白修岐没有放开的意思, 便想要用另一只手掐诀,只是那手方才抬了抬,却是又被白修岐伸手扣了住。
沈墨闫:“……”
白修岐却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他笑。
沈墨闫微拧了眉道:“你我这副样貌,即便见过之人甚少,却也不是没有人见过,修真之人的记忆力你我都知晓。”更何况,白修岐自小-便便在沧海现长大,这沧海现中见过他年少时期样貌的人自是不在少数,他们顶着这个样子出去,极有可能刚出门便要被人怀疑上了。
沈墨闫的一番话自是极有道理的,白修岐心中亦明白得很,然而,执念既能够令他走火入魔险些修为尽毁,又哪里是一个“明白”便能控制得住的。
他看向沈墨闫的目光渐趋深沉,扣在沈墨闫腕上的力道亦是越发重。沈墨闫察觉了,他的视线在自己腕上轻轻一落,很快便又回到了白修岐身上。他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人的神色,往白修岐面前近了一步,试探着唤人:“白修岐?”
白修岐并无动作,只一味勾唇看着他笑。沈墨闫心头一沉,却是不再有旁的动作,反倒是又往白修岐面前踏了一步,近乎是贴着耳根一般,低声道:“修岐哥哥,你这般抓着我作甚?”
这个称呼方一入耳,白修岐便像是终于从梦魇中回过神来一般,他轻眨了一下眼,将其中的深沉微暗都眨了去,只留下一片清朗,便是唇边的笑都越发大了些。他笑看着沈墨闫,朗声道:“墨儿也不知去了何处,让我一顿好找,今时好不容易寻到了,自是要抓紧一些,省得一不留神你便又不见了踪影。”
他说话时,语调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快跳脱,便是面上的神情皆变得与少年时期相似非常。然,面对着这样的白修岐,沈墨闫原本只微沉的心却是彻底沉了下去——白修岐这是入了妄!
修行之路上,有三道阻碍——执、妄、魔。
第一道阻碍,执念。修士皆有执念,为人为事为修行。修行之路本便艰难,若是没有执念,却是难以坚持。故而,修士当有执念,心有念想,执意为之,方能克服万难,得成大道。
第二道阻碍,妄念。执念虽好,然有些修士对于所执之事过于看重,日夜皆思,却是一旦走偏便要入了妄,将执念变作了妄念。便说当初将沈墨闫强行掳进修真界的那位魔修,他本身资质不高,于修真之上天赋有限,原本修至元婴便是极限,然那魔修不甘于此,只觉得自己必然能够得道飞升,便想出了掠夺他人灵根为己所用那般阴损的招数,那便是入了妄。
第三道阻碍,魔念。这个魔,却并非魔道魔修的那个魔,而是走火入魔的“魔”!一旦生了妄念,若是能够及时顿悟,自是能够进一步提升自身。然而,若是不管不顾仍旧一意孤行,久而久之妄念便要变作魔念,魔念会潜伏在修士体内,在修士意志力薄弱或是进阶之时扑出,毁掉修行。
白修岐当年苦寻沈墨闫而不得,便是生了执,之后明白了自己对沈墨闫的心意之后生了妄,而这一份妄,在他进阶化神之时成了魔,令他走火入魔,险些便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