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僵硬地直立在音乐与虚幻结合而生的几百个空间中的一个里,面对着他的婚礼誓言,他的现在和未来,说道:“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因为你是我的丈夫。”
这句话在今天说了太多遍,就好像奥登会无条件地护着安塞仅仅就是因为婚姻责任,而没有掺杂别的似的,可是有人并不愿意领情,比如安塞,对方冷冷地质问他:“你以为我是什么?房间里的小宝贝?随叫随到的小宠物?”
他说:“殿下,我才不需要您的保护。”
可是不是这样的,安塞从来都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宠物,他很漂亮——皮肤雪白,唇若粉樱,四肢修长,有一颗聪明的大脑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偶尔会笑,大多时候不带真心,一身寒霜,两分清醒,满室冰雪夹清香。
——是苦的。
仅存的八盏灯突然全部熄灭了,一时间,除了透过落地窗投入房中的几缕月华,大厅里只剩一片黑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在场之人无一不安静地站在原地,就连音乐声都暂停了。安塞眼疾手快地按住奥登,果然摸到那把大铁剑。
“没事的。”他压低声音,对着奥登解释道,“现在没有危险,真要说的话,大概率是父王要发表讲话。”
布拉德里克国王陛下,整个弗雷德卡最尊贵的男人,把舞会当成个人演讲会,不是一天两天了,至少经常来参加舞会的贵族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在极度的安静中,在大厅的正前方,也就是舞台所在的位置,突然响起一阵“哒哒哒”的声响,若是仔细倾听,便能分辨出那正是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三束光,一开始它们是分散开的,虽同源而出,但指向不同,在大厅的左前方、正中间和右后方扫荡,所到之处无不映照出一张张惨白淡漠的脸,仿佛梅杜莎之眼,被看到的人就会变成石像——梅杜莎是冬之女神麾下一员猛将,不过,在弗雷德卡,她最主要的作用是止小儿夜啼。但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布拉德里克三世并不喜欢看别人出尽风头,特别是当他本人就在现场的时候。
那三束亮晃晃的灯光最终顺利会和,融为一体,照亮了舞台的最中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台巨大而笨重的扩音机械,这还是王宫里的后勤大臣在安塞五岁那年从一群小矮人那里买来的,只有在最重要的场合才会被拿出来使用,当然,所谓的“最重要的场合”是指布拉德里克三世发表讲话的任何时候,家庭会议除外。
布拉德里克三世穿着一套黑色的燕尾服,皮带上挂满金属链子,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噪音,比在场的几位拥有五十年往上家族历史的老贵族们还要老贵族。那件曾在几十年前流行过的款式古老的外套的袖子上用金线绣满了各种图案,也许它们应该有一个主题,比如“十二星座”之类的,但安塞没有看清,也不感兴趣。他其实很想找个地方坐下,反正他现在也不能算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弗雷德卡人了,毕竟他的名字现在正写在马第尔达最尊贵家族的族谱上。
“晚好,我最亲爱的朋友们。”老国王说。
几乎所有来过王宫舞会超过两次的客人都能听出来,这句话即将成为一段长达一小时的演讲的开头——其中五十九分钟都是废话。
说完这句话,布拉德里克三世便换上一副亲切的笑模样,那双既刻薄又锐利的细长眼睛躲在镜片后面,灯光是它们的伪装,让人一时间无法看透,被推到被动的状态。
护卫队队长站在舞台的前面,脊背挺直,昂首挺胸,率先鼓起掌来,但他手里还拿着武器,没有多余的手,只好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拍打佩剑,发出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在他的带动下,先是侍卫队里的所有人,然后是台下那些常被邀请的客人,最后才是一些不明就里的新客。
比如奥登和安塞夫夫,他们的平均击掌数是零点五,这当然要归功于安塞。当时,奥登忙着拆腰间的链条,一边拆一边木着脸问安塞:“我平时戴这些玩意儿也像他一样吗?”于是面无表情的安塞对着他拍了唯一的一下手。
舞台上的国王殿下装模做样地抬手,底下稀稀拉拉乱七八糟的掌声便渐渐地停了下来。
“看来大家都很期待,那么接下来就由我稍微讲几句话······”
他讲了什么,在场的客人无一感兴趣,却只能耐着性子听完,虽然内容与弗雷德卡的国防、医药学、大祭司等所有重要而隐蔽的部分有关,但就算是整个普尔黑利大陆最擅长分析情报的间、谍听完,都没办法总结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紧接着,在第五十九分钟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讲话,转过身去。不知何时,舞台后面的那扇小门被打开了,从那个黑暗、幽深的洞里走出来几个人,他们戴着护卫队特有的帽子,长剑别在腰间,为首的人冲国王殿下鞠躬行礼,然后在身后的人都走出来之后,掉头回到房间,从里面推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辆木制轮椅,轮子被漆成粉红色,同色系的毛毯几乎要垂到地面,上头镶满珍珠。
但这些全都不重要。
轮椅上坐着一个姑娘,褐色长发,浅色眼眸,脸部线条柔和而稚嫩,笑容天真的像个孩童,一双柔软的、指尖泛着淡红色的手向上伸着,像是在求一个拥抱。
国王站在原地,眉眼含笑,他明明是应该看不到黑暗中的安塞在哪个位置的,但安塞就是觉得他无处不在。
奥登握紧了他的手,他却失去抬头看的勇气。
直到轮椅被推到国王面前,他才虚虚地抱了一下小姑娘,把她的手塞回毯子里。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妮娜·布拉德里克公主,排第十五位,今天刚满十八岁。”顿了顿,他忍不住赞叹道,“她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布拉德里克三世选择不做人了。
第31章 逃亡
正常的魔法体系,一不可起死回身,二不可控制时间,所以是不可能存在让一个婴儿瞬间变成成年人的方法的。
但抛开这一前提,要想实现这样的结果,并不难。
比如禁术。
由于法律并不完善的缘故,能够接触到禁术的方式不算少,只要有心、钱足够多,再加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人脉,弗雷德卡的贵族阶级基本上都能搞到需要的禁术,或者魔药配方。
像这种拔苗助长类的禁术有不少,就连安塞都曾经在一本藏书阁里借来的小册子上见到过几个,可以让刚出生的小婴儿瞬间变成老人,却不能让老人瞬间变回小婴儿,无一例外,可顺不可逆。也就是说,等妮娜到了十八岁那一年,镜子里出现的只有可能是三十六岁的她。
更何况使用了禁术的身体很有可能撑不过十八年,就连八年都够呛。
客人们再次心不在蔫地鼓起掌来,在这荒诞的黑暗与诡谲的掌声之中,奥登的手掌便显得格外温暖,像是唯一的能与黑暗抗衡的力量,紧紧地覆在安塞的右手上,把一切危险与负面情绪隔绝在外。
“你的手在抖,在害怕吗?”他轻声询问,“为什么?”
但他没有等到回答,只好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问道:“据我所知,弗雷德卡没有十五公主,只有一个十五王子,叫埃尔罗,全名是埃尔罗·安妮杰斯·布拉德里克,里面有‘妮娜’这个单词吗?”
安塞猛地抬起头:“我······”这时,他突然看到原本应该站在舞台前的护卫队队长竟在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个琉璃盘,一只细长的玻璃酒杯端正地置于圆盘中央。
“殿下,这是陛下专门为您准备的酒。”
说完,他便低下头,执着地把杯子连同琉璃盘一起托举至安塞面前,借着舞台上遥遥的几缕光华,只能勉强瞧见杯子里的液体,被夜晚与潜藏在夜晚之下的匪夷所思的阴谋染成黑色。
可无论这杯酒是什么颜色,蓝色也好,金色也罢,它都能轻而易举地葬送一个人的生命——或许还不止一个。
安塞到底是端起了这杯酒,为了它,他不得不选择放开奥登的手,于是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寒气无孔不入,从窗户的缝隙处、裂开的墙角、门上的锁扣,以及所有并不牢固的地方钻进大厅。
音乐重新响了起来,不知道今晚还有没有跳舞的机会。
护卫队队长抱着盘子离开了,临走之前,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塞。这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尚未成家,曾在安塞短暂人生的前十年扮演过一个沉默寡言的保护者的形象,是主动请职,还是被动要求,不得而知。
在疯狂的《疯狂圆舞曲》中,布拉德里克三世举起酒杯,银质的高脚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营造出一种冰冷而绮丽的梦幻。
他放声大笑,继而说道:“让我们为了美丽的小妮娜,干杯!”
“为美丽的妮娜公主干杯!”
“为妮娜公主的成年干杯!”
舞曲凭借一串狂野而凌乱的音节步入高【潮,以钢琴为主,小提琴、大提琴、长笛与竖琴辅助,各种刺耳的调子与酒精交织在一起,有人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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