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眼前人答应,黎青崖便真以为他是裴雨延,醉醺醺地抱怨:“小师叔你不能再那样了。”
这话让聂清玄心下一凛,他低声诱哄:“师叔怎样了?”
至今想到那天的事黎青崖还觉得窘迫,他把脸埋进聂清玄的胸膛,低喃:“小师叔别再亲我了,亲不得,会出事的。”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还有,这样亲其他人也是不合适的。”
一股淡淡的幽香荡开,像盛夏夜的幽昙,丝丝缱绻,撩人心神。
听到这话聂清玄是什么感受看不出来,他表情无波,沉默地揽着黎青崖,偏头将鼻子埋进弟子的发间,确定了这股突然产生的的香气是从自己弟子身上发出来的。
他哑着嗓子,幽声问下去:“小师叔怎么亲你的?”
黎青崖不答,聂清玄便抬手摸上他的额头,诱哄性地询问:“是亲这里。”
然后滑到脸颊:“是这里。”
“还是——”聂清玄的手落在黎青崖的嘴边,摁上他被酒润湿的唇,“这里?”
黎青崖忽然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唤了一声:“师尊?”
老东西的头发怎么变黑了?
没能问到关键,聂清玄颇为遗憾,低喃:“这时候倒又清醒了。”
黎青崖听到了,但没明白他的话意,眨了眨眼,倒头睡了过去。
收到消息赶来的裴雨延,见到黎青崖伏在一黑发男子怀中,睡得酣甜。男人瓷器般的手指轻轻穿插进青年的乌发,青丝与白皙的手指交缠,莫名缱绻。
他心底陡然生出一股不知名大的情绪,又酸又涩。将之摁下,裴雨延扭头去看那个抱着黎青崖的俊美男子,带着疑惑唤了一声:“师兄?”
聂清玄抬眼,调侃:“你也认不得了?”
“认得。”裴雨延走进屋,坐到聂清玄身边。
这是聂清玄“斩三尸”前的形貌。
练气到大乘,虽然只划了九阶,但是其间差距曾几何倍增长。出窍与分神,比练气到出窍的差距大了数倍不止;而分神与合体更是鸿沟天谴。至于渡劫,自诛神之战后仅有聂清玄达到,除了他,没人知道渡劫是怎么一回事。
修炼到这个境界的聂清玄,几乎断绝了“贪嗔痴”,形貌改变的同时,也超脱凡人之境。如今恢复旧貌,并非吉兆。
聂清玄开口解释:“是我叫你来的,不是青崖。”
“嗯。”裴雨延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了师侄的睡颜上。
他也想像师兄一样抱着青崖……
裴雨延从进来后便不住往黎青崖身上飘的眼神聂清玄一早便注意到了,但只当做没发现。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聂清玄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提出要求,“亲师兄一下怎么样?”
裴雨延目露震惊。
见到他这副模样,聂清玄调侃:“怎么,你亲得青崖,便亲不得师兄?”
裴雨延:“……”
坦诚的天生剑心将拒绝写满了脸。
虽然按照刚学的逻辑,自己和师兄关系亲密,也喜欢师兄,亲一口没有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就是从心底排斥。
聂清玄退让一步,提了另一个要求:“那让师兄亲一口?”
裴雨延坚定拒绝:“不要!”
从他的反应中,聂清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捉弄:“好吧,不愿意就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开窍就够难了,还尽被自己师兄往歪路上引
第56章
喝到断片的黎青崖第二天一早醒来完全不记得头天晚上自己醉后发生了什么,好像老东西在和他们一起喝酒,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有没有做什么找死的事情?
谢君酌呢?
黎青崖左右看了看,房间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其他人,只有那两只松鼠在啃盘子里的坚果。他起身来到外边,只见劲松下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小师叔?”他快步迎上前,“你怎么来了?来了怎么不进来坐?”
裴雨延回过身,解释:“昨晚师兄叫我来的,他刚走。”
说话间黎青崖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衫破了好几处口子,手臂上还有伤口,于是问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方才与师兄切磋,失手伤到的。”
切磋?
黎青崖拧眉。
到了聂清玄与裴雨延这个修为,举手抬足都可翻山倒海,轻易不会出手。何况他们两个都不是好斗的人,为何突然要切磋?
“我给小师叔上药。”他拉着裴雨延扭头朝屋内走去。
拿着从袖里乾坤中翻找出伤药,黎青崖抓起裴雨延的胳膊:“师叔和师尊切磋什么呢?”
“近战拳脚。”
黎青崖诧异:“我师尊提议的?”
“嗯。”
修法术的老东西和剑道顶峰的小师叔比近战?虽觉得聂清玄托大,但黎青崖也不敢妄自评价。毕竟到了聂清玄这个水平,就算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东边落下”,别人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否定,而是去想其间是不是另有一番道理。
“谁赢了?”
裴雨延略微沉默,这么说了一句:“师兄很厉害。”
“很厉害”,但没说聂清玄赢了。
黎青崖明白了,这是小师叔在给师兄留面子。聂清玄没讨到便宜,所以走得那么快。他不禁莞尔:让老东西不可一世,这次总算吃瘪了。
带着湿意的凉风穿堂而过,天上阴云堆积,像深浅不一的水墨在宣纸上晕开,要下雨了。
裴雨延的伤并非是带有负面效果的武器造成的,好起来很快,倒不用包扎。
黎青崖低垂着眉眼,将药粉细致均匀地洒在伤口处,全神贯注,不再说话。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收拾药品时,黎青崖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听说小师叔要回北境,短时间不回来了?”
裴雨延没有隐瞒:“对。”
当初他被聂清玄特地发函请来中原,本是打算办完事便回去,但后来黎青崖在山海界失踪,师兄又在渡心魔劫,他放心不下,便只能长期逗留在中原,每年抽上一月回北境处理事务。
如今黎青崖回来,他也能放心回去打理北境了。
对北境与天泽城来说裴雨延并非吉祥物,而是有绝对掌控力与影响力的主人,北境离不开他。黎青崖清楚,所以没说什么挽留的“空话”,只道:
“那小师叔记得常回中原看看啊。”
裴雨延:“嗯,我会的。”
得到他的承诺,黎青崖弯起眼:“一言为定。”
裴雨延看着他的笑模样,忽觉生活在他心房中的那只小猫睡醒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便在他心脏上磨起爪子。
“我想抱青崖,可以吗?”
黎青崖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问懵了:“啊?”
裴雨延重复了一遍,语气郑重:“我可以拥抱你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
得到允许,裴雨延不再等待,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年轻法修的身躯清瘦而柔韧,像是一根新发的翠竹,即使加上繁复的长袍也不过将将填满剑修的双臂。
裴雨延说拥抱,便只是单纯的拥抱,并未趁机夹杂其它小动作。
但就算这样,他也觉得心里像被填满,一直让他皮肤血肉焦躁不安的不知名力量终于平息了。
裴雨延记得自己每一次拥抱黎青崖是在何时何地。
墨宗那次黎青崖受伤行动不便,治伤之时是为了制服黎青崖以防其伤及自身,天香楼后山是他久别重逢情难自已……而今天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客观理由的情况下拥抱黎青崖,只是因为想这样。
天泽城城主从小就被教导言行有度,坐卧起居均有规范。除了特殊情况,即使是蕊心夫人也不会与他亲密接触。
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不合规矩,但还想再犯。
黎青崖被他一反常态的举动惊到,不禁担忧:“小师叔?”
裴雨延轻轻应了一声:“嗯。”身心满足的他连尾音都温柔起来。
“我师尊对你做了什么混——不好的事吗?”他本想说“混蛋”,但对自己师尊用这种词明显不合适,便改口了。
“没有。”
“那你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不是。我心情很好。”许久没有这么满足与开心过了。
虽没有问到缘由,但知道他不是沮丧黎青崖便放心了:“那就好。”
裴雨延又抱了一会儿,未能随发髻挽起的短碎发抵在黎青崖脖子上,挠得他痒痒的,但痒的似乎又不止是脖子。
“摩天壁是什么地方?”放开他后,裴雨延这么问了一句。
想来是小师叔从老东西处听说了自己的处分,黎青崖并不意外,回道:“在谒天山前面,山门后面不远。”
“五十年,对吗?”
参天壁的环境并不会比裴雨延当年修炼的冰窑更苦,他也明白太过溺爱对晚辈的成长并无好处。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去受难的是黎青崖,就舍不得了。
黎青崖解释:“并不会实实在在地关那么久,可以减刑的。”提起这件事,他的语气依旧轻巧,似乎自己受什么苦都不足以让他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