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与掌柜说好的第三天时茶楼里已座无虚席,还有买站票也要来听书的。收工时掌柜满面春风地表示黎青崖第二天可以继续来。
黎青崖手一拢,笑眯眯道:“那我们来说说工资吧。茶水费一九抽成,其他消费算老板的,打赏钱全算我的。我会在这里说满一个月。”
听到价钱掌柜脸拉了下来,不过想到黎青崖这几天给茶楼带来的丰厚收益,怕他跑了,便咬牙应了下来:“行,就按你说的来。”
“掌柜爽快!”
就这样黎青崖开始了自己的“卖艺生涯”,他倒没什么原则,悬疑、恐怖、艳情……客人们喜欢听什么就加点什么进去。
唯一令他苦恼的就是老是有人趁给赏钱的时候偷偷摸他手。
什么?打赏了一个上品灵石。那继续摸吧。
唉。生活所迫。
说满一个月后,他去向掌柜辞行,顺便领工钱。掌柜挽留无果,便叫账房送了钱过来。
清点一遍:“掌柜,这数目不对啊。”
这个月上座率天天都是满的,哪怕一个位置一天只接待一个人,算下来也不可能只有这区区三百灵石。
胖掌柜嘴脸一变,端着上位者的态度教训黎青崖:“年轻人要懂得知足。场地是我出的,茶水的成本也是我出的。你动动嘴皮子就想分走一成利润,这未免太强盗。我给你的工钱很公道了。”
黎青崖听出来了,这是瞧不起技术入股的意思。他满脑袋问号,难道自己长得很像小白菜?还是这个金丹初期掌柜背后有非常大的势力?
“掌柜,冒昧一问,你今年贵庚?”
“五十五。”胖掌柜有些得意,在平民散修里他这个年纪能达到金丹期已经算很不错了。入了金丹期,他就能再活上一两百年。
黎青崖叹气:“大体上呢,我是一个文明人。你应该在我动嘴皮子的时候,拿出足够的尊重。”毕竟他要动手了掌柜怕是没机会说话。
胖掌柜以为他要找事情,拍案而起,但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摁在桌子上。
胖掌柜大惊,慌张地开始猜测黎青崖的修为:“金丹中期?金丹后期?元婴期?”
黎青崖没有回答他,而是破开他乾坤袋的禁制,找出账本翻看起来:“本月茶水费三万,净利润两万,按照约定你该给我三千下品灵石。”
这人的手明明放开了,他却还是动弹不得。胖掌柜心里慌得不行,终于明白自己遇到的不是没修为的平民,而是个大佬。
他有这般能为,不去找个宗门吃供奉,跑他们这小地方来说书赚糊口钱?逗人玩呢?
掌柜欲哭无泪:“大大大……大人饶命,我这就给你拿钱。”
拿到钱后黎青崖清点了一遍,确认数目无误收到怀里:“行了,没问题了,祝掌柜生意兴隆。哦,还有——”
胖掌柜以为他又要找麻烦,一抖,差点腿软跌到地上。
不料黎青崖说道:“按年龄,你该叫我叔叔。瞎叫什么年轻人呢?”
胖掌柜:……
拿到工钱后,黎青崖迅速离开了这座城池。
打工好难,除了辛苦干活,被客人揩油,还要和无良老板斗智斗勇。他好怀念被“包养”的日子。
兜兜转转,历经波折,还差一点被“拐卖”后,黎青崖终于来到了花月城。这里是天香楼属地,天香楼也是大宗门,而且总部就在城中,因此花月城也格外繁华富庶。
十年一届的品香大会即将召开,天香楼主长袖善舞,与正邪两道皆有交好,所以品香大会期间各门派都会来使者,花月城更繁华了。
来此地自然是为了凑热闹。
为了不坐吃山空,一落地黎青崖便开始找工作。花月城娱乐业发达,对说书、唱曲等搞艺术的需求很大,甚至还有专门的产业。
找到个招说书先生的地儿,面试他的烟霞阁老板是个娇媚风情的女子,听他说了一段后笑盈盈道:“讲得不错,节奏和语调都把握得很好,就是这题材得换一换。你的故事的确精彩,但不够带劲儿。要抓住普通人的耳朵,你得讲点带劲儿的。”
她悠悠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一片稀薄的烟雾,继续说下去:“什么带劲儿呢?八卦。谁的八卦呢?那些大佬的。太一墨宗乾坤院,北境西疆蓬莱岛……哪个腕大讲哪个。”
黎青崖:“在下愚钝,能不能请楼主具体举个列子?”他怎么不记得有什么八卦?绞尽脑汁想起一两个,但也没啥好讲的,还没话本有意思。
老板回道:“那你一会儿去对影楼听听吧,那儿的说书先生最近很受追捧。听了回来和我说说你的感想,这是茶钱。”
说着放了五个中品灵石在桌子上。
这是打探敌情加岗前培训?
渐渐适应职场生活的黎青崖从善如流,点头应下:“好。”
按照老板的吩咐他来到对影楼,这里的确高朋满座,还不乏有身份的人。陈设自然也比他当初在小城市的场子华丽多了。
圆形的楼宇中央是个荷塘,荷塘上有个装饰精美的台子,现在在上面表演的是个琴娘。
烟霞阁老板给的钱不少,但在这里也只够大堂角落位置的一杯茶钱。
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说书先生上场了。是个相貌气质皆很出众的男人,他一出现便有人招呼着,与他讨论昨天讲的情节。
他笑着应酬了两句,扭头上了台。惊堂木响过,故事继续。
诸位听客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有黎青崖越听脸色越古怪。
殷血寒现在成歃血盟盟主了?他还有个白月光未婚妻?还在他落魄时把婚给退了?而他现在还对这个人念念不忘?
这个未婚妻当年还勾引过夏戎,两个人就是因为“她”反目的?!!!
黎青崖渐渐回过味儿来了。这个未婚妻,不会在说他吧?
不!不关他的事。死也不承认就对了。
傍晚,他一言难尽地回到烟霞阁。他已经明白这里说书的套路了——编,可劲儿地编,怎么刺激怎么编。
老板听到他的答案满意地笑了:“对啊,别拉不下脸。每家都是这样,听客们哪管你讲的真假,听了高兴就是。赚钱嘛,不寒碜。”
他提出疑问:“我们要讲什么才能和对影楼争客源呢?”
老板想了想:“要不,讲衡钧道尊?听说他当年可是修界第一渣攻,现在凡是叫得上名的大佬都被他渣过。”
说着,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刚准备喝一口茶压惊的黎青崖被惊得一口水呛进气管,咳了半晌才缓过来。陌师姐那是真人真事儿也就算了,让他凭空编造自己师长的流言,他可说不出来,还是逮着墨宗祸害吧。
“我想到一个,不知老板觉得可不可以……”
听了他的细说,女子眼睛一亮:“好。就按这个讲。先生真是才华横溢,我没看错先生!”
送走老板,黎青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是生活所迫。那么多人拿魔尊讲故事,他蹭点饭吃,应该不会被盯上吧。
第二天,他正式上工。
他编的故事颇有些与对影楼打擂台的味道。
在他的故事里,那个白月光只不过是借口,是替身。夏戎真正深爱的一直是殷血寒……两个人之间羁绊颇深,但因为理想、性格与立场的不合,导致他们爱着对方却也要伤害对方。
夏戎当初明明可以轻易杀掉殷血寒,为什么不动手而是任其发展?殷血寒说得极度讨厌夏戎,为什么还会在墨宗忍辱负重多年?
都是因为爱啊。
这种强强之间刀刀见血的爱情对修界的人来说可太新奇了。
而黎青崖为了讲好这个故事更是拿出了自己写虐文的十成功底,务必求字字锥心,句句如刀。
听众听得泪流满面,唯有清楚这只是“一个人的爱情故事”的他心情复杂。
二楼雅座,某个墨宗弟子听到一半拍案而起,怒道:“右护法!下面那个小子在编排尊主和殷盟主,我们要不要把他抓起来?”
右护法用袖子擦掉糊了一脸的泪水,拉住他:“等一会儿,等他讲完了再抓。”
然而等人走了右护法还在哭,根本没有抓人的意图。看到下属怀疑的目光,右护法解释:“明天再抓。”
但第二天他非但不抓人,甚至特地带了手绢来擦眼泪。墨宗弟子明白了,他们右护法只想听故事,根本不想抓人。
一个弟子提议:“右护法,我们不如把他抓起来关到墨宗,让他天天给你讲故事。这样茶钱还省了。”天知道这里的茶水费为什么这么贵,简直要把管出差开销的他肉疼死。
不料右护法听了大怒,抬手狠拍起他的脑袋:“你缺不缺德!别人辛辛苦苦讲故事赚几个糊口钱,你不但不想给钱,还想把人抓了!缺不缺德?缺不缺德?”
属下抱头鼠窜:别打了,知道您是正版读者行了吧。
楼上还在闹腾,而说完书的黎青崖被端茶送水的小二叫住:“段先生,雅间有位客人想请你喝一杯,给赏钱的。”
小二喜笑颜开,但身份敏感的黎青崖却心下一沉。
会是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