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年他背弃黎青崖入灵霄峰,之后他一直在等黎青崖的斥责。但什么也没有,黎青崖连他那样做的理由都不问。
他对他好的目的只是想做好事,他不在乎他,所以连厌恶都不给他。
当时他真的很不甘心,很意难平。
不过如今再想,这都是不值一哂的旧事了。
强大能让人的眼界变宽、心变坚硬,他不再害怕被伤害,因此也不再执拗于旁人是否在意自己。
被宴笙箫深沉眼神盯着的黎青崖心底发怵:这家伙不会想打他吧。
现在的宴笙箫虽然只有元婴中期,但越阶挑战是主角的日常,真打起来,他得要宴笙箫让他一只手加一条腿。
“被打妄想症”的黎青崖在宴笙箫伸出手时差点跳开,宴笙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作为这些年陪伴的答谢,我带黎师兄参观一下这里吧。”
原来不是要打他,黎青崖松了一口气,没有去握那只手,自己站了起来。
宴笙箫也没在意,扭头带路。
这些年进得去的地方黎青崖都逛得差不多了,宴笙箫带他去的是妖族的宝库。门打开的瞬间,黎青崖差点被宝物的华光闪瞎眼。
宴笙箫非常大方:“黎师兄看上什么,尽管拿。”
这里只是普通的藏宝库,并没有紧要的至宝,全部送人也没什么关系。
黎青崖也没客气,捡了几样自己喜欢的东西,收起来。
离开宝库后宴笙箫带着他继续往回走。
“黎师兄救过孤三次,作为报答,孤可以在无害于妖族的前提下,答应你三个要求,什么都可以。”他又换回了自称,这是以妖皇的身份许诺的。
“真的?”
“真的。”
还有这种好事?
黎青崖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第一个要求:“那我第一个要求是让你与太一仙宗断绝关系。你与太一再无瓜葛,出去后不可再回太一仙宗,太一仙宗及门下弟子若不直接加害于你,你也不得伤害太一仙宗及门下弟子。”
宴笙箫面色一沉:“此话何意。”
……02……
听到这个要求的妖皇心情很不好。
这人就这么不想他留在太一仙宗吗?又为何说得像是他一定会与太一仙宗为敌?
黎青崖解释:“传承不会告诉你,现在天下都磨好了刀等着你出去。有的人想杀了你以免你成为第二个魔皇,更多的人则是想抢走你的传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下人惧怕魔皇,却也想成为魔皇。魔皇之祸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杀宴笙箫,出去后等待他的是一条非常艰辛的路。
在剧情里,死里逃生的宴笙箫一无所知地回到太一仙宗,然后遭到了修界众人的讨伐。所有宗门联合起来逼太一仙宗表态,为平息这场风波,也为保宴笙箫一命,杜行舟亲手封住他的奇经八脉,将他关入禁地。
但宴笙箫无法理解这种“保护”,将其视为背叛。在被关的第十年,他逃出太一仙宗,开始了自己在厮杀与鲜血中铺就的妖皇之路,他报复一切折磨、迫害过他的人,其中也包括太一仙宗和杜行舟。
宴笙箫固然有理由怨恨太一,但师门与同门是黎青崖的底线,底线上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容许有人伤害他的底线。哪怕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也会是一样的态度。
听黎青崖的话,宴笙箫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答应你。但有一点,我可以不回太一仙宗,但若师尊寻来,我不能不认他。”
他入太一不久,对宗门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御凌恒待他不错,也教了他很多东西。他不能为了黎青崖这个要求,枉顾师徒恩义。
黎青崖:“答应的话就立个心魔誓。”
宴笙箫不满:“你觉得妖皇的许诺不可信吗?”
黎青崖:“我又没和妖皇相处过,我怎么知道可不可信?”
这话,真是干脆到不留情面。也是,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宴笙箫轻嘲一笑:“行。”
心魔誓烙印形成后,黎青崖紧接着提了下一个要求:“第二个要求,带我出去。”
就这?宴笙箫困惑。
“可以,但要等半年。”他慢悠悠解释,“就像你方才所说,从这里出去后我就是天下人的鱼肉。我需要时间消化传承,巩固实力。”
“那先放我走。”
宴笙箫拒绝:“不行,我现在的能力只能打开一次通道。”
他都这样说了,黎青崖只能妥协。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算相安无事,他与宴笙箫的关系本就一般,而妖族传承的记忆又无限稀释了这份情分。以至于他们现在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好一点。
不过十九年都过去了,剩下半年也没什么不好熬的,何况宴笙箫还开放了许多妖神殿内以前关闭的区域,没事探索一下新区域,时间过得也算快。
外面那些狂躁的妖兽在妖皇苏醒后仿佛受到了安抚,也不打架了,每天“一脸乖巧”地在妖神殿外打转转。
说是消化传承,但宴笙箫每天做的,就是在后面的众神殿内雕刻石壁。
被重新唤醒的妖神殿灵识向他解释,这是妖界的“史书”,每一任妖皇都会在上面留点东西。有的将自己的得意功法留给后人;有的回顾一生荣辱,总结经验……
而宴笙箫则在上面刻了——一个女人。
旁观的黎青崖沉默,一直都在的妖神殿沉默。
黎青崖悄悄对妖神殿:“你们妖皇个情种啊。”
这么神圣的地方,其他人都在为后来者殚精竭虑,就他不争气地刻了个女人,他这个当师兄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妖神殿悄悄对黎青崖:“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也没有前任妖皇来教训新妖皇啊。
宴笙箫没有理会旁观的两个“人”,全神贯注,一笔一划刻得认真,似要在线条的转折里揉进所有情意。
黎青崖继续与妖神殿讲悄悄话:“你说他刻的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是不是你们妖族传承记忆里的人啊?”
要是他见过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忘记,毕竟太漂亮了,刻在石壁上都像会发光似的。
妖神殿:“哼,我还想问你这是哪个人族女人,居然将我们的妖皇蛊惑成这个样子。妖皇梦境里,十成有八成都是她。”
黎青崖猜想:“可能是我认识他之前遇到的吧。”
花了五个多月,壁画终于完成,宴笙箫望着上面的女子,久久不语。
在梦境里他忘记了很多,但唯独记得女子在楼下对他张开双臂说出“姐姐怀里”时的样子,当时的笑太过灼眼,非但刻在记忆中,还烙在了灵魂上。
她是他记忆里所有的光,但他最深的无助与绝望也来自她。
宴笙箫突然开口问黎青崖:“你与她可有血缘关系?”心魔誓过后,他便不叫黎师兄了。
正在和妖神殿闲侃的黎青崖回神:“谁?”
“聂青青。”
纵使宴笙箫这样说了黎青崖也没认为石壁上的人就是“她”,毕竟谁能料到一个只是清丽漂亮的女人,能在宴笙箫记忆里被一层层滤镜糊成绝世大美人呢。
以聂青青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相貌,说没有宴笙箫估计也不信,黎青崖应道:“有啊,她是我远房表妹。”
宴笙箫低叹:“难怪。”
难怪他总在黎青崖身上看到聂青青的影子,也不由自主地对黎青崖有不一样的感觉。
“准备一下吧,我们三天后离开。”丢下这句话,宴笙箫扭头朝妖神殿深处走去。
这几天,黎青崖依旧咸鱼,而宴笙箫则在为离开积极准备,他去妖神殿真正的宝库拿走了里面的法宝,又到秘境深处收服了数只高阶妖兽,然后在主殿和妖神殿灵识吵了一架……
隐约听到几句的黎青崖八卦道:“你真的不跟你们妖皇走?”
它引导宴笙箫获的传承,又在“蜕变”的梦境里陪伴他,宴笙箫对它有感情不奇怪。
妖神殿长长叹了一口气,它何尝不是把这个自己看着蜕变的妖皇当做孩子,但是——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历代妖皇的遗物,这里有妖族的传承与历史,是妖族的根,我不能放弃。”
黎青崖悠悠感叹:“也是,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没啥好稀奇的。虽然这里在以后千万年都不会有人来,但和妖族的旧宫殿比起来,那柳江的琴棋书画,月朗的诗酒花茶,以及你们妖皇未来的生活和他成群绕膝的孩子,完全不值得期待。”
“孩子”两个字猛地戳中了妖神殿的死穴。
想到还有可能见到新的小妖族它激动得整个主殿都开始颤抖。和未来比起来,这座破旧腐朽的宫殿忽然什么也算不上了。
妖神殿:“我——”
黎青崖:“你会一直坚守这里的,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会传达给你们妖皇的。”
“不——”
“不用担心,你的坚持,我都懂的。”
“你——”
“我是你遇到过最好的人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妖神殿和黎青崖说不通,只能掉头来到宴笙箫的面前,急切地表达了自己要和他一起离开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