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云去闲对战,预感自己不敌时,他也没死撑着争胜,“潇洒”地认输,领了一个第六名下台。他是三弟子不是大弟子,拿个总名次第六不算丢人,何况也没输给外人。
云去闲对他敷衍的态度不满,下台后拉着他讨要说法,他摊手:“我们俩师兄弟计较这个干吗?要不,下次你输给我?”
“做梦。”云去闲翻了个白眼,放他走了。
黎青崖这么急着收工其实有其它原因——他要去赶另一场比赛。
隔壁擂台上,身着月白长裙的陌织烟与一个容貌昳丽的红衫女子战得激烈,白与红交织,描绘出一幅绮丽的画面,如此赏心悦目的打斗自然也吸引了许多观众。
几十招过后陌织烟的剑抵在了红衫女子的命门,而女子则挑落了她的面纱。
这画面,与黎青崖话本里的场景有八成相似。
没错,红衫女子就是被墨宗新封为新圣女不久,尚不为外人所知的慕容极,她是顶替了某正道小宗门的弟子来参加的大会。
见到陌织烟真容的刹那,她毫无杂质地笑了,情不自禁地感叹:“陌仙子,你真美。”
——和她在无数个冷寂的夜里想像的“姐姐”长大后的模样一样美。
她的神情如此真诚坦率,以至于说出这样轻浮的话语,也难让人觉得无礼。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在场众人和她想的一样,只不过没有说出来。
所有人都在为陌织烟难得一见的真容迷醉,唯有黎青崖的眼神游移在两人之间:谢谢,磕到真的了。
与此同时,观众席另一头的洛梓灵愤怒地瞪大双眼——
有人在泡她大师姐!
还臭不要脸地学话本里的套路!
第35章
洛梓灵现在很生气,居然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泡她大师姐!
大师姐竟毫无所觉,还对她表示欣赏。那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让大师姐将她请到秀水峰彻夜论道!
见面一天就一起过夜了!照这样下去她们岂不是会七天动情,十天上床,三年抱俩?
洛梓灵慌了。
看话本是一回事,代入现实是另一回事。在她看来现实中不可能有人配得上陌织烟,大师姐就是天上的仙女,配得上她的也只有神仙。
一想到有个真实存在的人对大师姐有非分之想还敢付诸行动,她就想分分钟把这个人鸡儿给打飞……不对,这是个女人。
那就把胸给她打平!
不过这个女人和师姐势均力敌,她怕是打不过。那只能从生活中严防死守了。
她掏出一个没用过的小本本,在开头写上了:《“防止大师姐被攻略”作战攻略》
今天晚上她就抱着被子去找大师姐。只要那女人在太一仙宗一天,她就会一直拉着十级警报。
秀水峰的“宫心计”暂且按下不表,戒律堂这边刚执完勤的黎青崖回到自己的办公位,趴在桌上准备将就着眯一会儿,却在将要闭眼时瞥到一片银黑二色的衣角。
他猛地抬起头,不出所料见到了聂清玄。他还是出席大会时的那身打扮,看来不是从青冥谷那边过来的。联系前后,老东西很可能是在会议上被那些宗门的“小古板”搞得不爽,来他这边找乐子。
把他这边当娱乐会所吗?
虽然心里疯狂吐槽,但实际上黎青崖所做的只是起身将位置让出来:“师尊,您怎么来了?。”
聂清玄坐下,回道:“来看看总排行第六啊。”
他的语气不无嘲讽。
总排行第六,这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不会对不起他问道峰嫡系三弟子身份,却也不会让聂清玄满意。
黎青崖嘟哝着辩解:“云师兄本就比我厉害,输给他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这话时他小心翼翼盯着聂清玄的神情变化,打算若他稍露不悦便迅速改口。
所幸聂清玄看着没有整治他的打算,没有再揪着不放。伸手拿起桌面上一本批阅了一半的文件,随手翻看起来。
瓷白的手指夹着泛黄的纸张,透着说不出的雅致。
这是最近弟子犯案的卷宗,得等执刑令过目后才能用玉简收录。
一个认真看文书,一个不敢出声。戒律堂内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翻动的轻细声响。
黎青崖小心留意着聂清玄的脸色,紧张得像是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若将看一个人的脸色比作阅读理解,那裴雨延可能是一篇诗歌或故事,唯一的难点在词汇量,明白那些生词的意思后就很容易做;而聂清玄则是一篇玄奥的术法专着,不但全是生词,内容还难到令人发指,翻成母语都看不懂。
经过长久的磨练后,黎青崖总结出一种解题方法——将看不懂的表情一律算作老东西要整他。就实践来看,这个方法非常实用。
略微翻了几页后聂清玄开口问道:“喜欢做执刑令吗?”
黎青崖反问了一句:“真话还是假话?”
他补充解释:“假话我说不出口,真话你可能不乐意听。”他觉得聂清玄也是没意思,净问这种要么让他不爽要么让自己不爽的问题。
聂清玄挑眉:“哦,不喜欢执刑令。那……太一仙宗宗主之位呢?”
“什么?”黎青崖差点被这句话呛住,反问,“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聂清玄还活得好好的,谁敢觊觎太一仙宗宗主之位?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做宗主了,那这个位置也毫无疑问该传给大师兄,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至于剧情里的那种情况是黎青崖竭力避免的。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聂清玄没有再深谈,转换了话题,仿佛方才的话只是心血来潮所说。
“这次论道大会你和你大师兄都表现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吗?”
奖励?
黎青崖有些犯难。
说实话作为一条一直被师长们罩着的咸鱼,他没什么欲|望,也什么都不缺,突然要问他想要什么他一时还答不上来。但老东西都这样问了,白白错过又很不划算。
他问:“能存着吗?”
“倒也可以,不过要存到为师忘了,就算作废了。”
忘了?修仙之人记性极好。堂堂道尊要能忘事情,那铁定是老年痴呆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聂清玄不愿意兑现而故意装傻。
他试探说道:“要不然写一封契书,就说衡钧道尊聂清玄欠黎青崖一个要求?”
聂清玄没应声。他一不说话,黎青崖就开始发怂:“算了,我随口说的。”算他得寸进尺,不写了行吧。
细想来他似乎从没见过聂清玄发誓或立契约,似乎对人做出承诺是一件会割他肉的事。
就在他失落委屈之时,忽感手心一凉,一块刻着“玄”字的令牌被塞到他手中。
“有空自己去珍宝阁选,记为师账上。”
珍宝阁是明家开的连锁店,遍布整个修界。只要有钱,不管是天南地北的宝贝,他们都能搜罗来。就是这种给卡随便刷的气势,将他们的师(bao)徒(yang)关系维系到如今。
黎青崖收下令牌,喜笑颜开地诚心道谢:“谢谢师尊!”
聂清玄沉沉地注视着他的喜悦。
他这个弟子就像一个容易满足的小孩子,给什么都能笑起来,从没想要过什么,也从不需要过什么,没心没肺没烦恼。
好是好,却难免使对他有某些期待的人失落。
“你觉得你小师叔怎么样?”
小师叔?黎青崖偏头想了想,咧牙笑开,双眼弯弯:“小师叔很好啊。”
“你大师兄呢?”
他毫不犹豫回道:“大师兄最好了。”
“你捡回来的那个小子呢?”
宴笙箫的所作所为聂清玄都知道,但这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子,并不能入他的眼,也不值得他过问。如今提起,也只是在意黎青崖的态度。
黎青崖愣了一下:“他?他关我什么事?”他已经和宴笙箫两清了。
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聂清玄微微弯唇,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为师呢?”
黎青崖飞快地报出价码:“彩虹屁二十上品灵石一句,满十句打九折。”
衡钧道尊倏地沉默了下来,幽深的眼静静看着自己弟子。
被盯着的黎青崖忽感背后发寒,他觉得老东西仿佛在说——“信不信给你打骨折”。
惊惧于这股威势,他改口:“师尊嘛,当然是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下无敌——”这次就算免费,毕竟才收了人东西。
聂清玄开口打断:“行了,别说了!”尽是些走口不走心的套话,听了不如不听。
黎青崖暗自摊手,觉得不走心他也没办法。毕竟感情太奢侈了,这种生意他是做不起也不会做的。
“行了,为师该走了。”
说着,他站起身。就在此时他脸色倏变,修长的身子却极度不寻常地摇晃了两下。黎青崖下意识伸手去扶他,却捉了个空,聂清玄整个人倏然消失不见,只留一件被他抓着袖子的银黑色外袍跌落原地。
黎青崖呆愣当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袍上还残留着聂清玄的体温,但人是真真切切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