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风软硬不吃:“别逼我现在教训你。”
对他来说什么理由都不是门禁时间后在主峰纵酒的原因。
突然,云去闲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可恶,我没有错!错的是规则!我们凭什么要在这样的压迫下苟且偷生?”
霍长风:“不想苟且偷生你可以从旁边跳下去。”
中二上头的云去闲没有收敛:“卑鄙的邪恶力量,我是不会屈服的!”
然后他换得了跪票一张。
从头到尾安静如鸡的黎青崖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两个人还要靠他来拯救。
他从石桌上爬起来,一副刚醒的样子:“霍师兄,我要走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事要去找裴城主。大师兄到了就麻烦你跟他说我去小师叔那了。”
怕霍长风辨识不出里面的关键信息,他还特地换了两个称呼。而霍长风也不负众望地被吸引了注意力:“裴城主?哪个裴城主?是裴雨延吗!”
他越说越激动,差点站了起来。
谢君酌搭腔:“是啊。裴城主来太一仙宗做客,有两三个月了,大师兄闭关这么久不知道也正常的。”
霍长风眼中先是激动,然后是懊恼,明明恨不得立刻冲到偶像面前,却还要装出一副稳重的模样。
黎青崖作势起身:“我先走了。”
他站起来,但晃了两下又跌回凳子上。然后无辜地看着霍长风:“腿软,走不动了。要不霍师兄送我过去吧。”
见偶像的机会都递到面前了,霍长风要还能拒绝他就不是正常人。
他冷冷地瞪了两个师弟一眼:“你们去大殿跪着抄峰规,我回来前抄好十遍!”
然后带着黎青崖走了。
背后的谢君酌与云去闲感激地望着他的背影:黎师弟,你的恩情,师兄们记下了。
在霍长风的带领下,黎青崖来到镜月湖口,望了一眼黑黢黢的客舍,掉头就要走:“小师叔睡了,我们回去吧。”
他的目的支开霍师兄,没想过真的打扰裴雨延。
霍长风不甘罢休,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提了回来:“你莫不是在为救那两小子骗我?实则裴城主根本不在。”
要这家伙敢戏耍他,他也不给杜行舟留面子了,提回沧澜峰一起教训。
“当然不是,小师叔真的在太一仙宗!”
就在黎青崖苦思冥想开脱之词时,一声清冷的呼唤传来——
“青崖?”
循声看去,月下湖边,身着墨蓝长衫的剑客,挽剑而立。容姿清绝,气质出尘,他看着刚练完剑,衣服与发梢上沾着从湖中带来的水汽,黏在一起。手里那把“一线天”的长剑赫然便是斩尽三千贼寇的“裁雪”。
见到男人的瞬间,霍长风松开黎青崖,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在往哪放,噎了半晌,只抱拳吐出一句最平平无奇的自我介绍:“弟子霍长风见过裴城主!”
裴雨延淡淡应了一声,回道:“霍长风,我知道你。”
听到偶像叫出自己的名字,霍长风眼中的光更激动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青崖过来。”
看到小师叔伸出手,黎青崖把手放了上去,剑修修长的手合紧,将他拉到了身边。
霍长风继续道:“弟子仰慕裴城主已久,裴城主在太一仙宗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吩咐弟子,弟子愿为裴城主鞍前马后。”
裴雨延没有应声,但站得离他极近的黎青崖感受到了他肌肉绷紧时细微的变化:小师叔,在紧张?
就像初次与裴雨延对话的黎青崖一般,霍长风也被这阵沉默打击:“弟子逾越了。”
裴雨延回道:“无妨。只是夜深了。”
“那弟子先告退了,改天有空再来拜见。”
短暂的沉默后裴雨延颔首:“可以。”算是答应了他来拜见的请求。
霍长风再度激动起来,不过他还是克制地转身离开,在他转过拐角后,峡谷间响起一声激动长啸。
黎青崖笑着调侃:“想不到霍师兄那样的人见到偶像也会这般失态。”
裴雨延却略显苦恼地皱起眉头:“这孩子,太热情了。我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厉害。”
黎青崖不懂小师叔为什么总这么谦虚,甚至说得上自卑了。不到一百七十岁便跻身分神,如今又是修界第一的剑修,如果他不厉害,那么修界所有用剑的都要无地自容了。
“师叔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强?”
裴雨延想了想,解释道:“小时候师兄总说我很笨,也很丑。”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得很深,显然他是不愿意相信的,但很明显也没能摆脱这些话的影响。
黎青崖几乎立刻就想象出聂清玄一脸恶劣地捏着幼体小师叔的脸,说出“雨延啊,你怎么这么笨”、“呆呆的,一点都不可爱”、“你长得好丑,比我差远了”……等等类似话的场面。
他叹了一口气,心有戚戚焉地抱怨:“我师尊这人很讨厌是不是?”
裴雨延没有应声,黎青崖忽然开始心虚,他这话的确忒没规矩,就算聂清玄再坏心眼,也没有弟子说师尊坏话的道理。
他正准备收回自己的话,却见面前的人缓缓点了一下头。
知道说师兄的坏话不对,所以他点完后又把头偏到一边,装作无事发生。
片刻的怔愣后,黎青崖笑了。
杜行舟到镜月湖客舍时黎青崖窝在床上睡得酣畅,朝闻道前劲儿大,后劲儿更大,他是真的醉了。而被占了床的裴雨延坐在桌边平静地擦剑。
杜行舟行礼:“师叔,我来带青崖回去。”
裴雨延望了一眼床,应了一声,未多说什么。
深夜,他躺在床上,总觉得一股松竹般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他明明不排斥与小师侄接触或是他身上的味道,为何还会心悸?
他睁开眼,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如何静养都没用,是否要听师兄的去药神谷看看?
……
回问道峰的路上,趴在杜行舟背上的黎青崖被晃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认出背着自己的人,黏糊地叫了一声:“大师兄。”
记起自己被“叫家长”的事,他忙解释:“我和谢师兄他们什么也没干,就因为我突破了大家高兴,聚在一起喝了点酒。”
杜行舟长黎青崖快一百岁,黎青崖虽与他亲,但玩不到一起,而是与谢君酌、云去闲等年幼些的师兄弟更为熟络,一群小子凑在一起,难免胡闹,也没什么好过分责怪的。
他叹了一口气:“下次别这样了。”
黎青崖一听这语气便知道大师兄不打算罚他,高兴地笑了:“好!都听大师兄的。”
醉意未散的他在杜行舟背上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夜风细细,月色将两人依偎的背影投照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第34章
“什么?小师叔要离开?”
听到这个消息的黎青崖诧异地抬起头,惯于熬夜的他此时才起床,身着中衣,长发散乱。
他丢了个法术理顺头发,然后在屋内四处翻找起来:“为什么?不是说论道大会后才回北境吗?”
杜行舟将发现的发扣递给他:“不是回北境,是去药神谷。”
黎青崖扣好头发:“去那做什么?受伤了吗?”
“师叔没细说。”
“走了吗?”
“应该还没有,要送师叔的话可以直接去渡口。我去的时候他还问起你呢。”
“那我先走了。”说着抓起外袍就冲出了临崖当风。
太一仙宗的正山门并不常开启,弟子们出门宗门往往都是走“渡口”。渡口位于谒天山以北,虽名带渡,却无河,渡的是苍茫云海。
黎青崖到时渡口停泊了十数辆超大型飞舟,连最小的也有九根桅杆,十二面船帆,这是太一仙宗用来经商的商船。并不是他们去出任务时用的那种小型飞舟可以比拟的。
裴雨延去药神谷很可能会乘这批船。毕竟有七千多里路,飞过去理论可行,但又累又废灵力,没必要。
黎青崖在渡口绕了一圈,没见到裴雨延,拉住船工询问:“见到裴城主了吗?”
船工摇头:“不知道。”
“青崖?”
裴雨延出现在渡口。
“小师叔!”
黎青崖跑上前去,正欲说话便听得一声——
“裴城主在哪?”
裴雨延神情一凛,拉着黎青崖躲到渡崖边的石碑后面。
问话的是霍长风。他一脸焦急:“裴城主呢?裴城主走了吗?”
船工给出的答案一如既往:“不知道。”
直到船队起航霍长风都没能找到裴雨延,他只能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裴城主并没有坐这批船,而是独自启程了。
他面露颓丧,如同人生失去色彩般悲伤。
路过的执勤弟子见到他这副模样,上前关心:“霍师兄,怎么了?”
霍长风摆手:“没事……或许是我还配不上侍奉城主吧。”说着失魂落魄地走了。
躲在石碑后面的裴雨延略带愧疚地垂下眼,叹道:“霍少侠太热情了。”
过去几天霍长风日日来寻他,两人就剑道讨论了许多,裴雨延也承认他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但让他苦恼的是,霍长风对他的崇敬太过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