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中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老岳家的两个崽子走了?他们不去吗?”
梁恩泽未搭话,刚才和孝严岳九谈论的时候,他就一直想自己行动,他和孝严多次并肩作战,可他基本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孝严却新伤摞着旧伤,不是冲着孝严来的,就是孝严有招灾体质。他还真想探一探,近日来碰到的魑魅魍魉到底怎么回事。
云梦大桥的桥洞下太危险了,他在水下直面了满口獠牙的大嘴鲶鱼,现在想想还觉得周身发冷,平时未听说过河里有吃人的鱼,可那么多的大鱼为什么只聚集在那一块?大鱼膘肥体壮,互相之间还能结成鱼阵,不像是能彼此同类相残的,那吃什么活着?是有人专门喂他们吗?
疑问太多,梁恩泽性子宽仁,可也想把近来看似不搭边的怪事们串成一串,串对了,可能他们家的怪事也就有答案了。
待到和黄大仙丛中笑接近了云蒙大桥,为求谨慎,黄大仙先是压低了肩高,低着黄色的大脑袋四处嗅着闻味,连尖细的嗓子都压低了:“仙人,应该没有埋伏,我们进去看看。”
待趁着夜色进入桥洞,黄大仙明显背脊上的黄毛竖起来了,它不再说话,就是四处转悠,和梁恩泽顺着洞河往桥洞深处探索着走,时不时的趴在岸边看脚印,以及盯着河中偶尔浮出水面大鱼的背鳍,梁恩泽和黄大仙完全同步,绿油油的火折子和黄大仙的眼睛相映生辉,打量着这个阴森森的鬼地。
梁恩泽注意到,他们受到大鱼袭击那一天时候岸边的深脚印不见了。
洞河内的水虽然也随着潮汐有一些涨涨落落,可是那个脚印是在涉水线之上的,看来有人来了此地,把留下的蛛丝马迹又扫了一遍。
细细的看了两个时辰,一直到天光泛起了鱼肚白,黄大仙才和梁恩泽似一人一狗似的走出来。
他们必须趁着天亮之前回去,否则黄大仙虽然外形像狗,可任何人只要看到那张长长的脸,和黄色火点似的眼睛,已经通了人性似的邪恶,全得吓得半死,马上知道是一个野物,不是什么中原田园犬大黄儿。
黄大仙是个野物,毕生追求修成人形,能和梁恩泽一起办案,觉得自己受到了人类的尊重,他在白凤山的时候就对梁恩泽有好感,觉得此人仁义一些,对它待见,所以那时候就给梁恩泽送过山间的野物之类。
刚才看现场看的尤为认真,回到屋里喝了点水就开始向梁恩泽汇报它的发现:“梁公子,那些大嘴鲶鱼是特意养在那里的,不完全是野鱼。”
梁恩泽侧耳细听:“丛中笑,此话怎样?”
黄大仙两个前爪支的溜直,使自己看起来高大一点:“野生动物,全有自己的地盘,鱼也是如此,否则挤在一起吃些什么?可你看洞河中的大嘴鲶鱼,全是挨挨擦擦的挤在一起,是违背本性的,如果是狼群豺群,还能说是群体一起生存捕猎,活下来的几率更大些,可是鱼群就不是这样了,梁公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恩泽接下黄大仙卖关子:“为何?”
丛中笑摇头晃脑,这种和人类平等对话的感觉太好了:“在我们修行的仙人中,鱼本就是最为愚蠢的一种,除了鲤鱼还能跳个龙门有可能成仙,其他的鱼连自己早晨吃了什么都记不住,根本就没开智,拿什么修行?难道是用鱼鳔当内丹吗?”
确实鱼没有一般动物聪明,梁恩泽点头:“能看出来是谁养在那里,为什么养在那里吗?”
丛中笑:“我本来想和它们交流一下,后来发现那些食人鱼眼珠通红,已经全是戾气了,没法沟通。只能是通过情况和蛛丝马迹来猜,梁公子,我能闻到浸入了鱼骨髓里的那股子尸臭味,觉得那些鱼应该是用来处理尸体的。”
梁恩泽插了一句:“而且这些鱼一拦,谁都不敢、也不可能进入到洞河深处去。”
“丛中笑,我觉得,尽力隐瞒的,就是有文章,休息一会,我们去找孝严。”
此时的孝严缠着纱布,未穿外衣,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岳九正指挥着几个差官把近几年附近报过失踪孩子的案底拿过来。
林林总总数百人,各种笔录上记载的全是爹妈的血泪,丢了的男孩居多,小姑娘也有几个,内容很多雷同的,便是孩子长的不错,出去野泳玩耍了之后再也没回来。
孝严仔细挨页的翻:“这些孩子后来全都没找到吗?”
岳九把两页单独的纸拿出来:“差官说除了一个叫做小豆子的十三四岁的孩子,报案之后两三天自己跑回来了,吓得疯疯癫癫的,还有一个水性好的孩子非常偶然的被救起来之外,就没别人了。”
孝严:“把案底给我看看,把他们两个帮我找来。”
等两个孩子被找来之后往眼前一站,孝严吓了一跳,黑漆漆两个壮汉,岳九跟在后边,被半面墙挡住了似的,简直看不到了:“岳九,这是孩子?”
岳九一副心安理得:“虽然长的高大了点,可就是当年失踪后又找回来了的孩子,就是隔了四五年,长大了而已。”
既然来了,就问问吧,先问那个看着眼睛有点发直,长的憨憨的那个是家里兄弟带着来的,就跟着家里人聊了半天当年的事,后来才算是听到一点有痕迹的。
看着有点疯癫的孩子名字叫做小豆子,当年可一点也不疯癫,是十里八村最机灵的孩子,当年去云梦大桥玩耍,其实不是溺水了,而是进了山洞之后被人抓了打晕了,他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周围有动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就没敢睁眼,仔细听着。
只听到周围有人在磨刀说话似的,说什么今年再凑五副心肝和双肾,就够十八副了,就不用再伸手了之类的。
他当下魂飞魄散,什么是心肝双肾十八副啊?后来听到有人走进他,偷偷摸个石头子往反方向弹出去老远,就听别人警惕道:“有人在那里吗?咱们去看看?”
小豆子趁着别人分神的功夫,偷偷的爬到了水边上,这时候别人才发现孩子要跑,过来追他,小豆子也不管水往哪里流了,直接咬着一根空心草棍跳进了河里,也是命不该绝,地下河四通八达,竟然就那么游到了河道里边去了,追他的人游泳也是好手,好在正好路边有商队经过,小豆子吓得战战兢兢一直跟商队后边走,怕人跟踪在城里一家的马厩里蹲到了天亮,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晃了好几天跑回家。
民间讲究小孩受到惊吓之后不能马上睡觉,否则容易吓疯了。
小豆子回家就吓破了胆,父母本来正在四处找他,家里的事全扔下了,见他回来了也不知道安慰,骂了几句给了点饭吃就出去干农活了,小豆子直接开始睡觉,结果睡梦中就抽搐了发了羊角风,再醒过来精神就不太正常,絮絮叨叨编一些故事。
孝严和岳九听完,进了山洞?被别人追了?取什么心肝?听起来太平盛世天方夜谭一样,何况还是羊角风病人说出来的话,更没人信了。
再一问那个水性好的孩子水芽子,说的过程竟然差不多,全是前几年侥幸跑了的。
孝严和他们反复确认:“当年只是有人游水追你们?在水中看到鱼了吗?”
两个大小伙子全摇头说当时逃命的时候没注意到有鱼。
送走了证人,孝严有伤,放松的靠着椅背思考了起来:“小九,看来确实有人在那里专门抓孩子们,取小孩的心肝和双肾?太凶残了。”
说话间门口的小厮探探头进来了:“少爷,岳九,梁公子来了。”
第58章 三人一妖
听说梁恩泽来了,孝严眼睛一亮,当即扶着椅背站起来,岳九看他受伤之后也没怎么休息,慌忙制止:“少爷,你带伤,别出去迎接了,我去。”
哪成想孝严是迈着拖沓步穿过了会客厅往里屋床边椅子那里去了:“哎呦,我觉得最近事情太多,闹的病号睡不好养不好的,我病情应该加重了,小九,你迎接到恩泽去弄点好茶,过一刻钟再回来。”
岳九:“…”嫌我碍眼?
梁恩泽心中有事,穿一身青色衣衫被岳九引进了内室,就看到了好像强自支撑,好像挺费力要往床上去的孝严。
孝严动作顿住了,他如此虚弱,某人极有眼力,肯定会来扶他。
——某人还真贴墙站着没过来。
办案时严肃的孝严不见了,孝严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恩泽,你没看到人家痛的走不动了吗?”
梁恩泽嘴角罕见的浮起一个不太善良的笑:“孝严,昨天在我们家藏书阁上房揭瓦、伸手抚琴的动作灵活极了,说明病人还是要多动弹。”
孝严觉得梁恩泽也近墨者黑了,不过能和梁恩泽独处一室,小聊几句也是好的,他也不装着要去床上躺着了,扶着椅背试探性的想坐下,腰上不敢吃力,力道全放在手臂上,手背上的青筋跳起老高。
一丝无奈的笑爬过梁恩泽的眼角,肢体反应骗不了人,孝严也不是不知道疼,可能就是打小淘气惯了,比较皮实。
他也看不下去眼,大步跨了过去:“等一下,我扶你。”
“嘿嘿,”就知道梁恩泽不会不管他,孝严嬉皮笑脸着撒娇:“恩泽,这么快那个问题就想好了答案来和我讲啦?正好,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单独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