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扬接近那栋银灰色的回字楼的时候, 听到一道刺耳的破锣嗓子从里面传了出来，搔刮着他的耳膜。
“救命……”还有刚才那个瘦子的微弱声音。
他加快速度，沿着建筑底部走, 飞身绕过一个转角，眼角余光瞥到一扇被暴力拆开的玻璃大门, 直接闯了进去。
光线先是一暗, 然后亮了些许。
这里四面是六层高的居民楼, 中间是一片空旷的公共活动区, 被天井照下来的光芒打亮。
现场一片狼藉，难以计数的凌乱钢针，半插在地面上，几处屋檐被外力崩碎了角, 灰色的混凝土碎裂在地上，风里扬着一股厚重的烟尘味。
显然是刚刚搏斗结束的样子。
“还有谁？”殷迟面色阴沉，周身气息冷冽。
他脚下踩着一个人影, 还有另外两个人躺在地面上，似乎被限制了行动。
“没、没有了，就我们三个……”瘦子唯唯诺诺道。
“对！”破锣嗓子眼珠转了转，高声说。
破锣嗓子是个年轻俊秀的少年，似乎正处于变声期，嗓音给人一种刺耳的感觉。
此时此刻, 他倒在地面上，被殷迟踩实了胸膛，脸上染了灰，气喘吁吁的样子，满脸的不服。
“确定？”殷迟面无表情，冷声道。
“当然！”破锣嗓子高声说。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一直卧在地上，一声不吭。
殷迟微微松了松右脚，破锣嗓子见状，猛地深吸一口气，想从地上弹起来。
然后又被殷迟猛地踩了下去。
破锣嗓子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与此同时，许扬身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他回头一望，看到一个和破锣嗓子一模一样的人形，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姿势僵硬地握着一把钢针枪。
许扬挑了挑眉，走过去，轻踢了一记那人僵硬的手臂：
“分/身？”
“我呸！”破锣嗓子的原身挣扎不动，仰望着殷迟，朝地上呸了一口。
看到许扬的身影，殷迟周身的气息略微柔和了片刻，片刻后又恢复了冷冽：
“还有几个？”
破锣嗓子闭紧嘴巴不说话，倒是瘦子苦笑着补上一句：
“这下是……真没有了……”
许扬走近瘦子，问：“为什么袭击我们？”
瘦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停了下来。
“攻击你们，需要理由吗？”一直没说话的斯文男人开口了。
许扬闻言，深深蹙眉，与殷迟交换着视线，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些人。
比如说，清蒸还是下油锅……
瘦子忽然反应过来，睁大眼解释道：“不是，我们的意思是，不攻击你们，万一被你们杀掉怎么办？经历了几次副本，你们不会还是没有被任何人偷袭过的傻……白甜吧？”
许扬思忖片刻，点头表示理解：“的确，刚才系统公示了90%的淘汰率，能活到现在的人，不会连基本的防心也没有。”
可是，他们的武器，有猫腻。
这种钢针枪，显然是为了偷袭而特别设计的，远距离攻击的时候，声音微弱，只有听力极好的人才能辨认出来，而且，也不需要适配各种型号的子弹。
他刚才注意到，地上的钢针长短粗细不一，这显然是一种非常适应副本环境的武器。
而且，他们三个人的右手手腕，都圈着一个黑色的细小手环。
如果这些人同属于一个组织，那么在二对三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信任这些人。
一呼一吸之间，许扬脑海里闪现出许多种对策，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最优解——合作。
许扬垂敛了眼睫，温声说：
“我们从副本一开始到现在，还没有杀过人，也暂时不想对你们怎么样。”
破锣嗓子抬起头来，艰难地仰着脖子，将信将疑地扫视着他们，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去，对瘦子说：
“我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两个混子？还混到了现在？”
许扬不为所动，微微一笑：“……但是并不保证，接下来你们三个的生命是安全的。”
“呵呵，我就说。”破锣嗓子翻了个白眼。
瘦子原本双眸微微燃起希望，此刻呼吸微微一滞，眼睛灰暗了下去。
“你们想活，可以，接下来如实回答我的几个问题。不仅可以活下去，而且，还能一起通过这道关卡。否则……”许扬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破锣嗓子的脸由白转绿，又由绿转红，似乎憋得不行的样子。
瘦子低声说：“……我们有选择吗？”
破锣嗓子嗤笑一声：“不是，你要我们和你合作，那我们又凭什么信任你们呢？问完了问题，得到想要的答案，就杀我们灭口？”
他话说出口，有些忌惮地看了殷迟一眼。
许扬低头看他，淡淡地摊开手：“那么，你想我们怎样证明呢？”
破锣嗓子眼睛一转，看向殷迟：“松开我，快！”
殷迟眯眼，不动。
破锣嗓子扯开了嗓门：“是吧，我就说他们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许扬和殷迟对视了一眼，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殷迟眉眼微蹙，抬腿松开了少年。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少年忽的起身，身躯化成一道残影，袭向了许扬。
许扬没有动。
几乎是0.01秒的时间内，破锣嗓子停了下来，他手上捏着一根钢针，紧贴着许扬喉部的皮肤，只要再多向前一毫米，就能划破那略显纤细的脖颈。
“呵呵，诚意还可以嘛。”破锣嗓子收回了钢针，正想往后走。
许扬微笑：“别向你的后面走。”
“为什么？”破锣嗓子回头，看到眼前的景象，双腿一软，差点没倒下去。
一道银白色的光刃，抵在他后颈，紧贴着他的皮肤。
“如果刚才，你的钢针再向前移动一微米，那么我会在钢针刺破他表皮之前，切下你的头颅。”
殷迟似乎在微笑，声线却阴寒如冰。
“我……我这不是没真正动手吗？”破锣嗓子的额角淌下大片汗水，心有余悸地退开几步，腿软地蹲在地面上，举起手臂作投降状，“行行了，别折腾我了……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吧，求你们了还不行？”
许扬没理会少年的话，打量着殷迟手中的刀，眯了眯眼。
这把白色的光刃，有点……眼熟。
他好像，在某段忽然闪现出来的影像里见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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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随机点数
殷迟快速收了刀, 漫不经心道：“很好。”
许扬没有看清他把刀刃收进了哪里，只觉得，银白色的光瞬间隐去, 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愣怔了一瞬，思绪飘飞。
侧卧在地的瘦子轻嘶了一声, 直起身子, 低下头, 小心翼翼地把那根穿透手心的钢针捏紧, 咬着牙，一下子拔了出来。
鲜血溅红了一小片地面，瘦子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难受的嘶鸣，抓着自己的手腕, 浑身颤抖了片刻。
许扬回过神来，略微皱了皱眉，看着他从衣摆撕下一小块布条, 一圈一圈地缠紧了伤处，把末端分成两半，绕圈打了个结。
他耐心地等了半分钟，而后开口了：
“问题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们之前投了几次骰子, 每一次的方向、点数，分别是什么。”
破锣嗓子不屑道：“知道这个有什么意思？”
瘦子气息顺了过来，他微微扭过头去，与斯文男人交换了目光，而后轻呼出一口气，抬眼望向许扬：“我……可以回答, 一共投掷了四次，每次，都向着同一个方向……”
许扬点了点头，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瘦子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似的说：“西。”
许扬细密的眼睫，微微颤了颤，而后抬起，眼神微微发亮：“那么，点数？”
“点数分别是五、一、三……”瘦子回忆着，缓慢道来。
“喂，你怎么回事啊？就这么把家底都兜出去了？”破锣嗓子暴躁地说：“要说也是他们先说啊，你们，说好的公平交易呢？”
许扬挑眉，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说：“首先，我从没有说过是‘公平交易’，这四个字，是你自己加的戏。”
“你……”破锣嗓子噎住，捂着心口，后退了半步，满脸的难以置信。
瘦子的动作微微一滞。
许扬接着说：“其次，如果不是撞上了我们，你们恐怕早就失去了唯一一次通关的机会。”
“你……你说什么？给我解释清楚！”破锣嗓子瞪大眼，两步走到许扬身前，伸手就想抓他的衣领。
却被一只有力的手从身后把整个人提了起来，扔在一旁。
“注意点分寸。”殷迟冷冷道。
“喂……？”破锣嗓子双脚落地，迷茫地瞪着眼，抬手抓了抓头发。
许扬不理会他们的小冲突，转而询问瘦子：“第四次投掷骰子的点数，是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