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扬眼前忽然跳出一串系统提示。
他蹙了蹙眉，没有理会。
红包副本的淘汰率，一直居高不下，忽然冒出一个90%，并不值得意外。
随着他清冽的咳嗽声回荡在空旷阴冷的监狱里，那水滴滴落的声音，忽然停止了。
室内恢复了岑寂。
许扬动作一顿，屏住了呼吸，将手机上的灯光调到最亮，照向前方。
惨白的灯光，照亮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漆黑柱子，离他大约十几米。
柱子背后，漂浮着一个影影绰绰的白色身影。
双脚离地。
许扬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手却下意识地微微一颤。
“活的。”殷迟低声道，嗓音蕴着一丝笑意。
不知何时，他站在了柱子背后，就站在那身影的旁边。
许扬加快脚步走过去，走到栅栏跟前。
只见那个人影双手高高吊在垂下的锁链上，双脚离地，悬在半空中。脖子像是没了骨头似的，脑袋软软耷拉下来，银白的头发直接从头顶覆盖了整张脸，又垂到胸前。
是个老人。
许扬看到他正下方的地面上，红色的水迹尤为厚，一层一层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老人的身上却异常干净，白衬衫，白西裤，身前一丝不苟地半垂下一根蓝白条纹领带，诡异得很。
许扬下意识地想象，他会长着怎样的一张脸，惊悚的，残缺的，布满血迹的……
当那老人真的慢吞吞抬起头的时候，许扬意外了。
蓬乱的银发缓慢滑开一半，露出半张平平无奇、布满皱纹沟壑的脸，与普通的□□十岁老人没什么两样。
甚至透着几分儒雅温和。
——直到他开了口。
许扬看到老人那唇纹深刻的唇瓣快速翕动着，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却没有声音，混乱的口型也模糊不清，无法分辨，两只眼睛疯狂而晶亮，透着几分神经质。
下一刻，他的神色变得狂躁，歇斯底里道：“……滚远点！龟儿子！统统死在这里吧！和我一起！”
许扬静立着，微微勾唇，不为他的疯狂所动：“您想多了。”
老人手脚用力挣扎，拽动了铁链，发出铛啷啷的刺耳声音：“死！都给我去死！”
许扬转头，和殷迟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里都是无辜的神色。
“刚才我可没对他做什么。”殷迟退后半步，离歇斯底里的老人稍远了一些，斜靠着墙壁，摊了摊手。
“这是个NPC吧？”许扬打量着老人片刻，猜测道。
老人疯狂的动作骤然停下，血红的双眼瞪死了许扬，声音苍老而嘶哑：“N……PC？你才是NPC！你全家……都是NPC！”
许扬直觉这番话有点奇怪。
老人会用这样的腔调说话吗？
他眯了眯眼：“您贵庚？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副本？”
老人一愣，停止了挣扎：“什……什么副本？”
殷迟在一旁，原本没有说话，此时忽然开口了：“他是NPC。”
许扬不知道殷迟是用什么办法得出这个结论。
只知道，殷迟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老人的动作僵住了。
“世界融合的熔断点，会是这样。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以为自己才是真实的那一方。”殷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蕴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许扬眼睫微微一颤，目光落在殷迟身上。
第32章 幸运之鼠
“嗬……嗬嗬……”
老人皲裂的唇间漏出干瘪的气音, 淡色眼珠转了转，脸上浮现一抹狡黠的笑容：
“既然如此，看在‘冒险者们’这么有礼貌的份上, 我就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如何？”
许扬心中莫名有些想笑, 却是敛住笑意, 配合地点了点头：“您请说。”
“我！我需要你们, 给我找来……”老人的嘴唇翕动几下, 眼白陡然闪出赤红的血丝，“戈达瓦尔的心脏！是他，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才是真正的罪人！你们不能只恨我一个人！我要他死！……死！全部……都去死！”
老人说着,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银发甩动，清醒儒雅的五官走了形。
随着他情绪的爆发, 汨汨的水声重新回响在许扬的耳边。
不一会儿，鲜红的液体从白色裤管中一涌而下，砸落到地面，溅起细小晶莹的水花。
黑色方砖上积蓄的不明红色积液，更深了。
老人表情似哭似笑，脸上皱褶深深地凹陷下去, 变成漆黑不详的纹路。
【你已接受任务：垂暮者的夙愿。】
【任务目标：取得戈达瓦尔的心脏，交给老人。】
【任务奖励：未知。】
【注：此任务为支线任务，选择性开启。如无法完成，不影响通关。】
支线任务？
许扬微眯着眼，思索着，一边将老人神经质一般的动作收进眼里, 不由得有些困惑。
——老人竟没有要求他们解开锁链、放他离开监狱格。
难道，他是自愿被关在这里的吗？
许扬决定暂时把疑惑搁置在一旁，继续问：
“那么，戈达瓦尔是什么人？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老人疯态一敛，淡蓝的眼珠子从发丝后盯了他片刻，哑着嗓子说：
“打碎这个棋盘的那一刻，戈达瓦尔就会出现。”
“怎样做才能打碎棋盘？”
老人狠狠瞪了许扬一眼，似乎耐心终于告罄，气恼地拉扯着手腕绞缠的链子，使得天花板高处的铁链互相撞击，哗啦啦作响——
“我要是知道怎么打碎棋盘，我自己不会去做吗？还要你有什么用？滚！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别杵在这里碍我的眼……”
说罢，哼了一声，半合起双目，一副别烦我的神情。
许扬挑了挑眉，难以置信自己直接被驱赶了。
有一瞬间，他怀念起好脾气的艾丽。
虽然她知道的不多……至少，总会愿意配合地回答问题。
“既然从您身上再也压榨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那么，我们走了，您保重。”许扬故意道。
他微别过身，作势要走，眼角余光扫过老人的神态。
暴怒的人，往往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身后的铁链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
老人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瞪着许扬的身影，干裂的唇瓣翕动着，似乎吐出了几个字，却又没有发出发出任何声音。
空旷的监狱里，回荡着他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许扬蹙了蹙眉，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却不知道这种异样感从何而来。
他回过头，蹙着眉：“说。”
老人目光赤红，神情狰狞，挣动着悬空双腿：“滚！”
许扬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半晌，他点了点头：“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这条支线系统并没有要求必须完成。
潜意识里，他却感觉它很重要。
大概是因为，这个穿着西装的老人，偶尔流露出来的儒雅气息，太像他的一个长辈——曾经收养许扬、带他入行，却在赶制项目进度时，因心肌梗塞而猝死的养父。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完成了任务，要怎么才能回到这里？”
许扬原以为老人不会再回答他的问题。
却没想到，对方猛地睁眼，清瘦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喃喃道：
“拥有戈达瓦尔……的心脏，你就可以去往……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包括‘火种’所在的角落吗？”许扬就是那么一问，紧盯着老人。
老人动作明显地挺直了一瞬，张口迅速说出几个字。
仍然是模糊难辨的口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许扬眯了眯眼，瞬间理解了他的处境。
老人身上，有某种特殊buff，一旦提及某些特定的关键词，就会被禁声。
确实，从他这里无法再得到更多的有效信息了。
他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不多时，一阵炫目的蓝光，照亮了整个监狱场景。
许扬不适地抬手遮了遮光芒，然后才向着上方的光源望去，两只巨大的骰子已经出现在半空中，仿佛是镶嵌在漆黑的天花板上，又明明离他很远。
【请您投掷骰子！即刻启程。】
【请您投掷骰子！即刻启程。】
一连串提示从他面前闪过，仿佛有人正急不可耐地催促着，让他赶紧行动，去该去的地方。
许扬抿了抿唇，没有动作，低低唤了一声：“殷迟？”
清冽的嗓音，回荡在空旷森暗的监狱里。
就在他刚才与老人反复周旋的时候，不知何时起，殷迟消失了。
不知去了哪儿。
【请您投掷骰子！即刻启程。】
许扬在原地站了片刻，决定不理会系统的催促，等殷迟回来。
他自动过滤了烦人的系统提示，低头查看自己的物品栏。
上一个副本的奖励红包，静静地躺在物品栏里。
这红包里的道具，似乎非常有用，他经历过的每个副本里，总有那么关键的一环，必须要上正确地使用红包里的道具，否则就有可能通关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