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时辰已至,阿黑便承担喜娘的职责,亲自搀扶白啾坐上花轿。白啾惊奇的发现抬轿子的还是上次那拨人,也不知是他记错了,还是这些虾兵蟹将根本长得一样。
看来他没记错,因这帮人已窃窃私语,“不是说三殿下在京城纳了个二房么,怎么这二房跟咱们王妃长得一模一样?”
另一个则自作聪明的道:“这你就不懂了,人的喜好是很难发生变化的,殿下中意这一款,找二房也得照着王妃的模样找,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白啾在轿中听得满脸黑线,他没想到敖印办事也这么不靠谱,吩咐人办事之前都不解释一下么?却弄得他现在犯难。
白啾可不愿背负二房之类的名声,遂重重咳了咳,打断众人的闲聊,严肃认真的说道:“我就是之前那个冲喜的王妃。”
说完便放下轿帘,再不多管。
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还在消化那句话,有些懵懵懂懂,好不容易理出个头绪,却更加不解:所以说三殿下跟白公子结了一次婚又结一次婚?这两口子纯粹是有病吧?
不过,这也是他们自家的事,犯不着外人多管就是了。
花轿悠悠到了一栋大宅门前,龟相亲自出来相迎,还浓浓挤出一脸笑,似乎比当事人还要高兴。众虾兵蟹将不免暗暗佩服,难怪他老人家能坐上丞相高位,瞧瞧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他们是怎么也比不过的。
但,连龟相都自愿陪着三殿下胡闹,遂一个个正襟敛容,也做出新婚时的肃穆模样来。
白啾一进门,就看到敖印笔挺的站在一对龙凤花烛下,正轻轻望着他笑。白啾的脸腾地红了,蓦然想起昨夜二人类似偷情的举动,这么说,今晚便能正式圆房了?
敖印这回没带面具,穿着那身红黑相间的喜服,愈发显得仪容俊美,风姿潇洒。白啾忽然觉得心跳动飞快,宁愿敖印带上面具,这会子被他瞟了几眼,满脑子已晕晕乎乎,压根不知道该做什么。
龟相暗道一声美色误人,便将白啾轻轻往前一推,白啾模糊中便感到一人将自己的手握住,原来他已站到敖印身边来。
龟相整了整衣冠,又清了清喉咙,这才大步上前,唱道:“一拜天地!”
白啾其实并不能理解该做什么,只是任由敖印牵着,僵硬的目视前方,垂首拜下去。
“二拜高堂……”龟相又念。
白啾再次屈身低头,这回倒找出一点之前的感觉。说也奇怪,冲喜那日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如一场梦般,这回却不同。身畔的人影是清晰的,掌心的肌肤是温热的,白啾确实感觉到三殿下的存在,他是一个活生生的、健康的人。
而他很快就要成为生命里的另外一部分。
“夫妻对拜……”高亢的嗓音将白啾从神游中惊醒,他忙轻咬舌尖,振作精神,两只脚转了个弯,与敖印面对面地站立。
俯首刹那,白啾悄悄抬眼,想再看一看敖印的面容,谁知敖印也正在看他,两下里视线一交汇,各自脸上都有些热辣辣的。
龟相都替他们臊得慌,这两人真是的,还怕今后没工夫看么?偏做出这副你侬我侬的情状来,腻歪得要命。
罢了,既然当事人这般情急,龟相也就懒得多卖关子,遂大声唱道:“送入洞房!”
于是一群人乌泱泱的簇拥着新人进屋,又乌泱泱的退出来,连闹洞房这种陋俗都免了——听说三殿下准备了大几桌好酒好菜,就摆在外间大厅里,再不去可就被抢光了。
龟相摇摇头,不得不佩服三殿下颇具先见之明,一下子就把这些小鬼给甩脱了,等等,那些酒……里头可还有他的份呢!龟相遂大喝一声,飞也似的直奔出去,比旁人还冲的快些。
敖印侧耳聆听房外动静,不禁微笑起来,“总算将这老家伙骗走了。”
龟相是个好长辈,唯一的缺点是好奇心太盛,尤其爱管闲事,敖印可不想听墙角的竟是个老头子。
他扭过头来,却见白啾两手搁在膝上,默默地出着神,因笑道:“在想什么?”
白啾胡乱答道:“没什么,就觉得还挺新鲜的。”
比起冲喜那回晃晃悠悠去往龙宫的路上,他满心都是惶然与困惑,这回应对的却是一个确定的未来——但,真的如此么?固然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是情比金坚,如胶似漆,没得波折了,敖印的问题似乎还未解决,那瓶毒药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要害他?白啾才意识到,他与敖印的命途原是息息相关,而他对敖印也着实知之甚少。
他决定日后要多多关切他些,至少,也该尽到身为伴侣的职分。
白啾醒过神来,便发觉面前那只白玉杯里已注满了橙红色的酒液——据说是波斯国上贡的葡萄酒,难为敖印是怎么弄到的。
敖印仍在往下倒,白啾忙按住他一只手,愁眉苦脸道:“殿下,我酒量不好的。”
敖印微微眯眼,露出一抹惑人笑意,“哪怕孤恳求你,你也不愿陪孤喝一盏么?”
白啾看着他那张脸便觉心跳加速,又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
敖印便自顾自的将酒盏递到他手中,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道:“上回已吃过交杯盏,这次就不必了,咱们只管尽兴吧。”
他轻轻碰杯,白啾只得陪他一饮而尽,敖印熟极而流的又为他倒了一盏。
三杯酒下肚,白啾的脑子便混沌起来,亦且觉得身子发热,恨不得连外袍都扯下来。
他真个这么做了。
此时白啾才觉得有些不对,他身上着的寝衣不知何时已变成那套鲛丝织的,这鲛纱也奇怪,平日里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灯下烛影里看来,倒仿佛变成透明的一般。
他等同于浑身赤-裸的。
敖印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成果,昨夜正是他偷偷替白啾换了这身睡衣,否则小胖鸟若知道那鲛纱里头的关窍,是决计不肯穿的,敖印自然也就无法领略眼前这番情趣。
白啾已害羞的捂着脸,觉得面子都要丢光了,他倒没疑心到敖印头上,只怀疑自己是否出来得太急,匆忙间穿错了衣裳。
敖印体贴的起身,上前拥住他的胳膊,软语道:“好了,自己人怕什么羞,来,孤扶你上床躺下,看你都快要醉倒了。”
不消说,这一晚自是风光无限。白啾更没想到敖印几时变得如此渊博,他看了那么多话本子,也没想到竟有穿着衣裳的玩法——而且还不赖。
敖印任凭他反复质问,只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肃然——开玩笑,他敖印想做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只要肯钻研,天底下的新鲜事还多着呢。
实则是敖印从那半车宗卷里搜检出这些冷知识,大约龙母交代下人的时候不够仔细,把些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不过,谁知道呢,这位娘娘素来开明得很,没准是故意让他增长眼界呢!
敖印-心安理得想着,抬手搂住小胖鸟柔软的腰肢睡去,这时候那身鲛纱当然已扒光了,因白啾说穿着睡觉硌得慌。不过敖印已认识到这件贺礼的妙处,兼具含蓄与洞察之美,想必以后还会常派上用场。
昨晚上兴到浓时可劲折腾,次早醒来白啾便吃了亏,他再一次下不了床了。
果然这种事还是该节制,否则古来那些昏君怎么都不长寿呢?
敖印见他神情懒懒的模样,忽然坏心大作,伸手去挠他的咯吱窝,直将白啾弄得忍笑连连,这才心情愉快的下床,准备打水来为小胖鸟洗漱。
他刚掀开房门,便觉一股罡风迎面袭来,且带有浓烈的腥臊臭味。
敖印不由心中一凛。
第32章 熊罴
好在那物来势虽急,敖印的应变也不错,当下骈指如剑,按暗暗运劲向那物刺去。他并不怕误伤,此物邪气四溢,若非修行多年的妖物,便是迷了心智的怪种。
敖印看得极准,但见面前那团黑气中,一双红瞳格外显著,想来是妖物的要害所在,遂直奔双目攻去。妖物也不敢与其硬碰,忽的一个弯腰避开,然则敖印的追击如影随形,已刺在他左肋之上,斑斑黑血从妖物身上滴落,散发出刺鼻的难闻味道。
妖物吃疼不敢迎击,谅着自己不是对手,遂情急生智,直奔床帐中的人影而去。
敖印岂能容他得逞,再度运指如电,斩去那物一只手掌。妖物迸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无心恋战,径直破窗跃楼逃走,倏忽间那团黑气已消失在苍茫晨雾中。
敖印惦记着白啾是否有恙,也懒得再去追赶,而是迅速地坐到床沿上查看。
可巧那小胖鸟就在此刻醒来,揉了揉眼眶,“殿下怎么了?”方才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倒听得屋内动静不小,他还以为敖印梦游了——大早上的梦什么游。
敖印正想说没事,谁知白啾刚坐起身子,随意朝底下一望,只见一只硕大的爪子横在地上,断口还在汩汩的冒着鲜血,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早知道就该将这屋内打扫一下,不过这死妖怪怎么也不晓得将断掌拿走?敖印轻轻皱眉,半点没有伤生的自觉,只是因此吓到了小胖鸟儿,令他十分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