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啾得人介绍后,便乖觉的作了一揖,“大殿下。”
敖印立在他身旁,手却不知何时落到他腰际,在某个险窝轻轻摁了下,附耳低声道:“什么殿下,要叫大哥。”
他可不愿白啾同家里人弄得这样生分,间接也跟他生分了。
白啾不意他会这样作弄自己,那地方连着麻筋,格外敏感,身子几乎酸倒半边。小胖鸟有苦难言,只能服软重新叫了句,“大哥。”
连龙母的笑容都灿烂了不少。
继而便是排行第二的敖次君。此人面相深沉,虽与大殿下容貌仿佛,眼中却无端透出一股肃杀之意。
白啾并不懂相面之术,但他生长山林,对于危险却有一种天然的直觉,当下也不用敖印多说废话,乖觉的就喊了声“二哥。”
敖印颇为诧异,不自觉的扭头看他一眼,若非知晓白啾对穷书生情根深种,他恐怕连自家二哥的醋都要吃起来了。
龙母膝下子嗣不丰,只这三位,余外则是两个女儿。大的那一个名叫敖沁芳,容貌美艳灼人,举手投足尽显傲气贵态,颇有长姐之风;至于那小的敖沁水,则与白啾年纪相仿佛,生得稚气可爱。
白啾都一一打过照面,心中费力记下这些人的名号,着实捏了把汗。他忽然觉得似他父母这般懒散还是有益处的,白啾常说自己想要个弟弟或妹妹,那两夫妻总是不肯,说养他一个就够吃力了,哪里还能负担许多?
白啾原本很失望自己没有兄弟姐妹,但是现在看看,他连龙宫若干个人都记得这般吃力,将来兄弟姊妹成了家,侄儿侄女再添丁口,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忙不过来呀!
现在他就觉得脑子有点迷糊,一定是早上没吃东西的缘故。
龙母见他神思昏倦,还当他夜里被敖印折腾狠了,不由嗔怪的看了眼白啾身边人。
敖印只觉得颇为无辜,他根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好么!
清完了安,龙母便让诸人各自下去用膳。敖印拉着小胖鸟正要告退,忽听不远处的敖沁芳不满的向龙母嘀咕,“三弟娶的这个东西,跟呆子似的,什么话也不会说,照我说,老祖宗就不该跟昆仑山结什么亲家,鬼知道哪来的野鸟,也配嫁进龙宫来,倒不怕人笑话……”
话音未落,敖沁芳便尖叫出来,“敖印,你做什么!”
原来她历来骄傲的秀发不知何时被烧掉了一小截,虽算不上严重,却光秃秃的甚是难看,对她这样的美人尤其如此。若非敖沁芳方才感觉背后一阵热意,及时将火灭掉,只怕会烧得更严重。
见她暴跳如雷,龙母反而失笑,“别闹,人都走了!”
敖沁芳愕然抬首,果不其然,那夫夫俩竟头也不回地离去,半点没有向她道歉的意思。敖沁芳不禁咬牙埋怨,“三弟真是越发混账了,可曾见过这般对自己家里人的?”
“还不是你先挑起的事端?”龙母皱眉道,“自己说话难听,就别怪别人做事难看,这个道理你竟不同?”
敖沁芳因为龙君自幼溺宠的缘故,性情格外娇蛮,身份略低于她的都不肯放在眼里,龙母管教起来都常觉头疼。许是有了长女的教训,次女沁水就被教得谦和得体多了,可惜沁芳早就过了听人劝诫的年纪,又许了人家,只怕这性子拗不过来。
敖沁芳见母亲一味帮弟弟和外人说话,心下亦觉得委屈,“女儿说的有错么?姓白的那家子若真有能耐,为何至今仍只是一介籍籍无名的地仙,白亏了老祖宗帮他们提升仙阶。”
“人各有所求,”龙母冷静的道,“别人再不济,也曾救过咱们先祖的性命,你不思感恩,倒拿着地位出身说事,沁芳,我竟不知几时教得你这般?是否在你眼中,连你母亲一并也是卑贱之人?”
龙母心底不无失望,长女的毛病比起老龙君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龙君好歹政事上还算勤谨得体,可像沁芳这样的,除了贬低别人却毫无益处。
龙母有点懊悔是否该将她许嫁南海去,她担心沁芳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南海与东海表面看似和睦,内里其实也是暗流汹涌的,纵使敖沁芳许嫁给南海太子,二郎又与南海公主定了亲,龙母仍难保证百年间不生动乱。
所以她才需要敖印尽快成长起来,只有当东海自己的根基立住了,外邪才不敢擅自侵入,可惜敖印离她的期望还很远,她只能静待时机。
敖沁芳见母亲神情肃然,倒被她吓着了,她也并非完全不通事理,当下乖觉的摇撼母亲的肩膀,撒娇道:“娘,我知错了,您别生气,以后我好好同他们相处就成啦!”
龙母微微哂道:“哪用得着你好好相处,你只要别去招惹就成了。”
否则依敖印的性子,不十倍百倍奉还才怪呢,他可不管沁芳是他姐姐。哪怕再多十几个兄弟姐妹,也抵不过那小啾啾的分量,对于这一点,龙母看得十分透彻。
*
白啾从水晶宫里出来,对于敖印便是一脸的崇拜。不过他崇拜的并非敖印为他打抱不平,而是他那随意控火的本领。他明明记得这条大龙小时候明明只会吐水的,原来在这百年间又掌握了不少的技能,令白啾觉得大开眼界——要是能学会其中一两样,白啾觉得自己就能纵横人界无敌了。
他拽了拽敖印的衣袖,悄悄问他道:“水里也能起火吗?”
总感觉和书里写的不太一样。
敖印感觉自己真娶了个傻子回来,他很想捏一捏胖鸟儿那圆鼓鼓的脸颊,好容易忍住了罪恶的右手,轻嗤道:“你怎会觉得自己在水里?”
这龙宫四下可是与陆面一般无二的。白啾一想也是,要是他周遭全是水的话,一定早就呛得显出原形了——还是一只湿哒哒、黏乎乎的可怜胖鸟儿。
敖印将一枚晶莹剔透的圆珠子塞到他手里,“拿着这个,以后你便可出入东海无阻了。”
白啾将那枚避水珠小心翼翼塞进怀里,一面担心的看着他,“这东西很容易得么,会不会被人发现?”
虽然成了亲,白啾仍然将自己视作外人,他当然不觉得龙君会放心让东海至宝落到他手里。
“不容易,但却是我自身真元所化,别人发现不了的。”敖印淡淡道。
白啾虽然对修行之道半通不通,这也知晓这种事不能常做,当下急道:“那怎么成,对你的身体岂不是有损害?”
敖印原想趁机表示,经过那场冲喜一闹,他的身体已经复原如初了,不过见小胖鸟这般清切,他倒有了一个主意。
于是敖印装出晕眩的模样,扶着额,趁势往白啾肩上一倒,“哎哟!我有点头晕……”
白啾立刻神色紧张起来,“很难受吗,要不要我扶殿下回去躺着?”
敖印很机灵的没有作答,而是两眼一闭直接歪了过去,这下小胖鸟不扶也得扶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有心计了。
可巧龙母由女儿搀扶着过来,准备让敖沁芳好好给那二人道个歉,可巧瞧见这一幕,她不禁拍了拍长女的手背,慨然道:“你得多跟你弟弟学学,对付男人就该这样。”
敖沁芳:“……”
所以她其实生错了性别是吗?
第8章 回门
一肚子坏水的龙太子并未留意到母亲和姐姐那边的动静。
他要是知道龙母将他当作楷模,还号召女儿们来学习,一定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过眼下当着那无知鸟儿的面,敖印却可以堂而皇之的拿乔,良心上没有半点不安:夫夫之间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白啾愁眉紧锁,小心的搀扶着敖印的肩膀,慢慢朝寝宫的方向挪动步子,但因敖印整个人几乎挂靠在身上,这样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颇为吃力。
白啾忍不住轻声埋怨了一句,“你好沉啊!”又觉得到底书生文弱好,如他意中人那般青松翠竹般的姿态,才堪为君子风度。
敖印与他相处了这些时日,几乎可说是白啾肚里的蛔虫,怎会猜不出他此刻所想?然而敖印-心中也只暗哂而已:呵呵,那是小胖鸟没见过书生脱衣裳的模样,才会被假象蒙蔽过去。
他做人的时候可也是非常注重锻炼的。
白啾回到寝宫,腹中早就空了,早上睡得迟,请安又浪费了半日,要是在平时,他早就大快朵颐起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白啾虽然不吃虫,却也从不肯亏待自己的肚子。
不过龙宫不比家中,凡事诸多规矩掣肘,小胖鸟纵使饿得嗷嗷直叫,也不敢越过敖印擅作主张。
敖印瞅着他坐立难安的模样,心内便洞若观火,大发慈悲地命人传膳来。他最近正在习练辟谷之术,其实是用不着进食的,不过让人陪他饿肚子那就太残忍了。
须臾侍从端上饭菜,白啾的一双眼睛立刻发起了光,可怜他胃里早就警笛大作,却还是十分体贴贤惠的将碗盏向敖印面前推了推,道:“殿下先用。”
是谁将他教导成这样一只循规蹈矩的鸟儿,还是他自己学来的?但不管是哪一种,敖印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好,尽管白啾此时的言行更合乎龙宫的要求——作为王妃应有的仪态,可他更怀念从前那个灰不溜秋、却敢任意宣泄情绪的丑啾啾,他会恼他、会怕他,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同对待陌生人般的尊敬他、对他客客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