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苍兰糊涂了,他张了张嘴,迷茫地仰头看着蓝灰色的天空。
过不多时,他被带进一栋低矮的楼里,上了楼梯走到二楼,小苍兰发现凯撒三人正在等他。
三个人都穿着他们自己的衣服,手上戴着镣铐,并排站在一起,虽然三人身边都有士兵看守,但是他们看起来并不狼狈,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平和。城河看见了小苍兰,瞬间又惊又喜,脱口而出道:“宝贝儿!”
他说完了,自知失言,可谁也没说什么,小苍兰被人押着站在了城河身边,手上也被戴上了一副手铐,城河低头看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样?”
“我——我挺好的。”小苍兰不明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河唔了一声,“这个有点儿复杂,回头给你解释。”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现在吗?”凯撒说:“我们要被带去二次审判。”
小苍兰惴惴不安地看他,凯撒冲着小苍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温柔,“不要紧张,没事的。”
小苍兰还没来得及说话,四个人就被一起带走了,还是那天那个让人感到压迫的大厅,还是那么多人,但林克敏锐地觉察到,很多他脸熟的人消失了。
“请安静。”一个低沉的男声说。
凯撒看清了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人,留着短短的小胡子,皮肤黑黑的。
审讯依然是从凯撒开始,基本的信息问询过后,对方开始问他关于扑满的事情。
出乎凯撒意料的,对方的问询非常细节,似乎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切,转念一想,凯撒认为他们可能是调取了齐十景与扑满的通话记录。
“你是否肯定扑满对小苍兰抱有杀意?”
“我肯定。”
“理由?”
“在扑满离开之前,他曾经对我暗示过,他想在强奸小苍兰之后杀掉城河和小苍兰,因为当时林克被杜坦派去执行任务,没有足够的补给,情况很危险,城河想去救林克,和当时已经当上了代理队长的扑满发生了争执。”
“好的。”那男人点点头,继续问:“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凯撒深吸一口气,将很多没机会在那天晚上提到的细节和盘托出。
问询冗长又细致,光是凯撒一个人的问话就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林克的时间更长,但是在坐的所有人都没有显出不耐烦来,他们对事情的真相感到震惊。
问询结束。四个人被带去了小黑屋,这里没有人看守,城河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搂着小苍兰走到房间的角落里嘘寒问暖,凯撒和林克相对而坐,凯撒想了想,问他:“你饿了吗?”
“有一点。”林克说:“你呢。”
“我也有点饿了,我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你本来就很像人。”林克忍俊不禁。
“如果我这次还被判销毁,你会哭吗?”凯撒的手勉强抬起来,放在林克脸上。
“会的。”林克攥着他的手腕,在他温热柔软的手心里亲吻,“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所以你不要说了,好吗?我会觉得害怕。”bi luo
“你会害怕吗?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害怕的东西,我觉得你挺勇敢的。”
“人先有恐惧,后有勇敢,知道你恐惧的东西并且加以克服,才有底气去勇敢。”
“那你克服一下没有我的日子吧。”凯撒笑的眼角弯弯的,“勇敢一点。”
林克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几秒,突然起身,揽着他的脖子,吻他。
“不要说了。”林克低声道:“多陪我一会儿吧。”
于是等待也不显得煎熬,凯撒默不作声地坐在林克身边,陪他。
第57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黑屋的门被打开了,四人被带走,回到灯火通明的大厅。
凯撒站得很稳,很直,无论如何,他决心以一个体面的姿态听从自己的结局。
那个男人又说话了,他开口道:“由于当事人圣子凯撒、圣灵小苍兰的身份极为特殊,经过多方讨论后,陪审团认为宪法中的条款并不适用,故本案以国际公法中的条款为判决依据。”
林克愣了一下,国际公法就是战争法,也就是说,凯撒和小苍兰杀人的行为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他们杀死士兵的行为也可以被定性为别的性质!
他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屏住呼吸听对方念了一堆枯燥的国际公法条文,最终,对方说:“经由陪审团裁定,圣子凯撒,被判处监禁,六年,圣灵小苍兰,判处监禁,六年,少尉林克,准尉城河,由于无犯罪行为,被判当庭释放。圣子与圣灵的攻击模块会被永久关闭,监禁期满后,二人将获得居住区公民身份。”
凯撒呆滞地看着前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六年?只要六年吗?他和小苍兰——活下来了?
他愣愣地转过头去看林克,发现林克也在看他,神情和他一样错愕,过了片刻,林克的眼里迅速聚集起一层透明的水膜,他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维持自己表面的平静,过了好久,他哑着嗓子说:“六年。”
“是的。”凯撒说:“你会经常来看我吗?”
林克点点头,有种虚惊一场之后的虚脱,他很慢很慢地点点头,像是在做一个郑重其事的承诺。
城河没有林克那么淡定,他听到六年之后先是一阵放松,差一点都要站立不稳,但是一想到六年,他又觉得沉重起来,六年,是多少天呢?
他看着无知无觉的小苍兰,瞬间感到一阵心痛,但是很快地,小苍兰转过头来,笑着说:“你听到了吗?只有六年,我很快就能和你好好地在一起了。”
城河一时语塞,他用力点点头,忍着心疼道:“嗯!”
那段舒缓的音乐又被放出,四个人被带离大厅,凯撒与林克分道扬镳,就在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他们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凯撒看着林克,笑着冲他摆摆手。
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永远属于他的人。
半个月后,三区监狱。
凯撒穿着一身囚服,是非常柔和的米白色,他与林克隔着一层玻璃对坐,看上去精神状态还好,五天之前,他被送去修理,损坏的硬件都被修好了,一直缠着他的疼痛终于消失,他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林克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给凯撒带了满满一箱子的东西,大部分是书籍——里面不让用电子产品,林克怕他无聊,还有很多衣服和一套崭新又昂贵的天鹅绒被褥,凯撒觉得他有点儿关心则乱了,因为很明显除了书之外的东西,他是没机会用的,但林克的担心现实又琐碎,他担心凯撒在里面冷了饿了受欺负了,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你头发留长一点好好看,”凯撒一只手撑着下巴,认真点评,“为什么剪短了?”
“为了来见你啊,当然要收拾的精神一点。”
“你以后多久能来一次?”
“我问了很多人,他们说最多一周一次,但是我也许能争取到一周来两次的机会,每次一个小时。”林克隔着玻璃戳了戳,“我还会争取我们不隔着玻璃见面。”
“啊?”凯撒说:“还能这样吗?”
“可以的,我会努力。”
“好的。”凯撒点点头,“继续努力。”
“杜坦的庭审结束了。”林克说:“他被判处监禁二十五年,但是昨天晚上他在监狱里自杀了。”
凯撒皱着眉头道:“他?自杀?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官方消息说的是自杀,到底是真是假,我们可能没机会知道了。”
“他死的很惨吗?”
“不太清楚,怎么了?”
凯撒斩钉截铁地说:“我希望他死得很惨,越惨越好,因为我很恶毒。”
“……”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林克的眼神别有深意,很多话不方便在这里说,想了想,林克回答他:“我之后会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啊,会像你说的那样,永远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要做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他把手指贴在玻璃上,凯撒的手也贴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他们感知到了彼此的热度。
“无论如何,我会暂时先做好自己,不让你担心,你也要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林克说:“好吗?”
“好的。”凯撒说:“那你会去和别人谈恋爱吗。”
“我当然不会。”
“这是你说的,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杀了你。”
“……”林克简直哭笑不得,“好的。”
“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杀你,顶多揍你一顿。”凯撒说。
时间很快就到了,林克起身,很不舍地看着凯撒,凯撒冲他笑笑,“下次见。”
久违的阳光从窗外斜着射进来,将凯撒的脸氤氲成暖洋洋的金黄色,林克的心随之柔软起来,“记得想我。”
“好的。”凯撒说:“你也要记得想我。”
“我爱你。”
凯撒的笑容灿烂极了,“我也爱你。”
林克觉得这一秒被拉成了无限长,长过六年,长过他独自经历的没有凯撒的二十几年,和午后绚烂的阳光一起,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