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不甘心,继续拔高音量几近疯狂的大吼:“她人呢?!”
无人回应,怒吼声落下的瞬间,大殿再次陷入尴尬的寂静之中。
殷怀小心翼翼将宋昀在台阶上放下来,让他以一种舒服的姿势靠着身后的木栏坐好,手指在他脉门上仔细摸过,眼神中焦灼的神色才终于淡下去。
一旁腾蛇挣扎着又要开口,殷怀立时手中结印反手一指,将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的声音全封了回去。
然后才垂眸看着宋昀,沉沉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一句话被他说得火热滚烫,语声中毫不遮掩的深深关切和惊喜。
宋昀知道是因为刚才自己说的话,“狐狸”这个称谓只跟那些很久之前的事情有交集,短短两个字就胜过万千言语,这样的信息量之下他震惊当然是应该的。
宋昀也不费心去想说辞,只看着面前人的眼睛,声音虽孱弱但字正腔圆:“狐狸。”
殷怀眼中仿佛瞬间有一道火焰亮了起来。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在宋昀身边坐下又站起来,半晌都没能说出些什么。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欣喜神色敛起来,俯身过去揽一揽宋昀的肩膀,贴着他的鬓角低声道:“我把它押回异界,然后回来接你,我们回家,好不好?”
宋昀点头,照他现在的状态来看,这应该是最保险的办法了。
殷怀伸手在他蹭了蹭,然后才直起身来,抬手在他周围留下一圈阵印,又垂下头来眸光沉沉地嘱咐:“就在这等我回来。”
宋昀失笑,点一点头,伸手又牵了一下殷怀的衣袖,看了一眼不远处身形狼狈的腾蛇,悄声道:“你把他带来,我还有句话要说。”
殷怀有些犹疑,可见宋昀脸上的神色显然不是说笑,知道他是自有打算,于是依言将腾蛇带到他身边来。
殷怀在他身上的禁制并没解开,现在的腾蛇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尽管他身上的狠戾已经被伤痛和血污遮去了大部分,但眼中阴鸷却仍旧保有锐意,像是囚笼斗兽。
“就两句话,”宋昀略微坐直了身子,十分平静地跟他对视:“我的命是他用自己的修为换来的,所以不管轮回几时最后还是回到他身边来了。”
他说着挑起一根手指:“她的命是用什么续上的你心知肚明,她人该在哪里你不清楚?”
腾蛇被他问得一怔,宋昀又不紧不慢挑起第二根手指,淡声道:“现在声嘶力竭,可自己一点修为也舍不得折,你对她当真是真心实意?”
“如果不那么宝贝,还是回去好好修自己更实惠些。”
宋昀两句话风轻云淡,甚至不曾有半点高声,可殷怀觉得一清二楚,这两句话说完,腾蛇身体里一直别扭着的最后一丝力气忽然全都散掉了。
话说完,宋昀又放松身子靠回身后木栏上,抬眼等着殷怀动身。
殷怀收紧了缚索,手中也早结好了召开异界裂隙的印偈,可才要迈步,突然又转脸看过来,似乎是要开口。
宋昀急忙抢先保证:“寸步不离。”
殷怀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这才身形一闪带着腾蛇消失在石墙之下的阴影里。
宋昀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扬了扬眼楣,又往印阵之内缩了缩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事实上根本用不着保证,他现在除了寸步不离之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选项,早些时候在黄泉水里泡了那么久,现在殷怀渡给他的元阳正是作用的时候,四肢百汇里暖烘烘的温度熨帖安心,烤得他昏昏沉沉,能对着腾蛇说完那两句话都实属不易,现在宋昀只想闭眼睡觉,这会刚一安静下来,两只眼的眼皮就控制不住地粘到一起去。
等他的灵台再度清明的时候,周围已经不再有地底那种阴湿压抑的感觉了,身下床垫的舒适绵软随着意识的不断回归而清晰,与之相伴的还有周围熟悉的气息。
宋昀放松地抻了抻腰,然后手就被人一把捉住了。
宋昀一点没犹豫,张开手手指嵌进那人的指缝之间,然后才睁眼,转脸去看身边那人:“我睡了多久?”
殷怀道:“两天。”
宋昀有点满足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一觉睡得确实踏实。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殷怀忽然开口:“所以宝贝儿,我现在应该喊你宋昀,还是——”此时这只大妖的心情显然有些明媚,说话的声音带着调笑,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故意停了一下,凑下身来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然后才一字一顿慢悠悠地接道:“小道士?”
宋昀挑一挑眼楣,反问他:“你觉得?”
“这两个名字在我这里难道不是一样?”殷怀笑一下,脸上难得有了正经的神色,垂头看着宋昀温声道:“我等了很久,但等的人始终是你,不是哪个名字。”
殷怀正经起来的时候并不多见,可就是这种时候他眼底露出的温柔格外溺人,让宋昀都有些心头悸动,情之所至地被他拉进怀里去。
两人一番唇舌纠缠,结束的时候宋昀已经隐约感觉有些危险,虽然真正分开的只有一晚上,可经历这一番下来,又加上多少恢复了些前一世的记忆,两人之间的羁绊又明确了一大段,亲热起来真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意思。
宋昀还算清醒,伸手打算去推,结果推没推动,却见殷怀眼底坏笑一闪而过,然后更凑近了一些,低声道:“虽然叫那个都一样,可是宝贝儿你更喜欢哪个看来还要晚些时候在床上试试看。”
“……”宋昀被他说得耳根一阵发热:“你能不能想点正经的东西?!”
殷怀继续跟他装傻,身子一倾干脆附上去,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磨蹭:“那不如更早些时候?”
宋昀:“……你你你快下去!”
“下不去了,”殷怀依旧趴在他身上不动弹,但并没有逾越的举动,被宋昀推了两下之后干脆展臂将他圈起来,带着一转身躺在床上,埋脸在他颈侧沉沉道:“一晚上不在你旁边就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吓都要把我吓死了,你让我怎么敢松手。”
这回换成宋昀安静了,半晌,他又向后靠了靠,半阖着眼睛状似风轻云淡地点评:“不松就不松吧,实话说我也怕再跟你错过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