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咏:“一万以上吧。”
岑子石就笑了:“那不是作坊了,那是一座城了殿下,还不是一座小城,像不远处的那座石城,里面居住的百姓也不过几千人,殿下,你可知一万人每日的开销聚合起来有多大码?”
穆元咏就说:“那你知道一万人的产量有多少吗?”
岑子石说:“供不起来,产量也是虚的。”
穆元咏没有说话了。
他半晌说:“能的,只要那个东西出现。”
“代替人类,划时代的物品。”
——
蒸汽机真正出世的那一天,离冬天已经不远了。
岑子石带着新招来的一千来人一起迎接这个穆元咏所说的划时代物品,他们日夜不休,哪怕有着穆元咏提供的图纸和说明,仍旧是折腾了数个日夜,弄出无数失败品,才最终拿到了一个成功的成果,而这个成果还并不是穆元咏所说的最终成果,而只是前面的几代还存有瑕疵的蒸汽机。
穆元咏难得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就叫做一号吧。”
岑子石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
他说:“它发作起来声音轰隆作响,不如叫做猛虎一号?”
穆元咏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名字也没有高雅到哪里去,但是看着岑子石的目光,他忽然笑了起来:“好,那就叫做猛虎一号。”
于是猛虎一号的诞生,在后面的大雍历史上记载,是划时代的一件产物,但是由于那个时代划时代的产物太多,而显得并没有他后面的兄弟那么出彩。
不过蒸汽机的出现,意味着很多连带的产物也能够加入到计划当中了,首先最出名的就是火车和蒸汽轮船,一个简单的气泵就可以带来动力,依靠它所创造的一些工床可以极大的减少人工的成本。
从纺织再到加工施造……
穆元咏来到先前就已经看到一片空旷地方,他说:“这里开始,要建造大雍的第一座工厂。”
“第一座武器工厂,第一座纺织工厂,第一座食品工厂,第一座加工工厂,第一座轮船工厂……”他说完,看向一旁的张亮:“我说的,你写下来没有。”
张亮说:“写下来了,只不过殿下,您这么早就开始做自己的史录真的合适吗?一般都是皇上才可以做起居录。”
穆元咏说:“哦对了,忘记了,我还要建造只属于我们的报纸……你把这句也记上来,武国那边因为内乱,很多百姓都被征去当兵,田地也没了,你着人去武国那边招工,条件不用太丰厚,按照正常的来就行,武国那边过了,再去新国,去比新国更远的地方,我要用这块金子来吊世界的饵。”
张亮说:“……行叭,殿下你开心就好了,但是咱们有那么多的钱吗?”
穆元咏就吼道:“王旭!王旭死哪里去了,我的财政主管怎么天天见不到人?”
张亮叹了一口气:“你刚刚给王旭安排了事情,王主管应该是先去考察材料源产地去了吧。”
穆元咏:“………………他不是我的财政主管吗?管我的钱就好了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怎么也是他去做?”
张亮:“……”这要问你自己啊。
穆元咏就说:“唉,还是缺人啊……不过,总会有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抢!”
蒸汽机出现不久,孔稷就带着燧石枪过来了,他其实早就应该完成了,但是蒸汽机又耽误了他一段时间,凭着岑子石他们,各方面还是欠缺了一点,对于零件精确地程度,掌控的没有孔稷这边弄的好。
孔稷过来了以后,穆元咏显然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轻松了许多,他说:“你不来,感觉自己做什么都不顺,你一回来,就什么都顺了。”
孔稷说:“我哪有这么厉害,我要真有这么厉害的话,那你早就成了大雍千古一帝了。”
穆元咏就说:“现在不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吗?”
孔稷笑他:“你这是取笑你自己,你根本就不想做这个皇帝。”
穆元咏哈哈哈笑了起来:“不是不想,而是觉得吧……其实也没有那么有意思,现在的制度,把所有的一切都堆在皇帝上头,有一些事情是方便了,但是其他方面弊端也多啊,遇到什么事情,就说是皇帝的锅,发洪水了,是皇帝不行,自己生不了儿子,是皇帝不行,庄稼没长起来,是皇帝不行,皇帝也很想行啊,可这些跟他搭不上关系啊。”
孔稷就笑得不行,腰都抬不起来:“一阵子不见了,你倒是越来越能说了。”
穆元咏就说:“还不是被这些人给逼的。”
“哦?怎么回事?”孔稷问道。
第99章 回忆篇(完)
“大概是我惯的, 越来越不守规矩了,平日里也敢跟我顶嘴,说得多了。”穆元咏有些无奈。
孔稷就笑他:“你倒不是真不乐意的样子。”
“这样挺好的。”穆元咏说:“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有什么就敢说什么的样子, 就觉得自己提倡的那些事, 做得那些才算是有了真正的意义。”
孔稷看了远方的太阳, 说:“你说得这些啊,其实也就是你这会儿的想法, 谁知道过会儿你又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呢?”
穆元咏就笑了起来:“哈哈哈,是啊。”
他牵起孔稷的手:“还是你在我身边, 我过得自在一些, 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能说,我觉得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你了。”
孔稷摇头没有说话, 两人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 逛了一圈工厂的建造情况, 然后就溜达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穆元咏说:“我这阵子一直在想上辈子的事情。”
“都说让你不要想了, ”孔稷侧过头看他:“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在想了。”
“就是因为过去的事情,所以才有价值,我不能因为这个就要逃避, 你不知道,我都说给你听,可以吗?”穆元咏看着孔稷, 慢慢道。
孔稷叹了一口气。
“那你说吧。”
——
那是一个清晨,大致是这样的一个时间,具体的穆元咏也不太记得了,他当时三十多岁, 后宫里面自然不可能空虚着,但是却都没有碰过,他到底是很寂寞的一个人,整个皇宫那么大,人,却看不到几个,空荡荡的,让人过得一点都不舒服自在。
穆元咏坐在自己的皇宫内,前面是几个伺候的太监,他们都低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讲,旁边是巨大的柱子,那里也藏着人,但是却要当作自己不存在的样子,所以穆元咏很无聊。
他身边唯一走得近的太监,如今在外面给他建了个庞大的检察机构,里面供养着无数的眼线,遍布整个大雍。
但是他——仍然觉得无聊。
四周的空气都变得让他不那么自在,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费劲,他终于忍耐不住站起身,旁边的侍从小心小意的说:“陛下,您这是?”
他说:“出宫。”
“陛下……”那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追上来。
他极为不耐烦的道:“别跟着我。”
烦死人了。
全都烦死人了。
他快步走在白玉铸造的地板上,神情渐渐地变得阴暗起来——说到底,他这样的皇帝到底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终于,他站定,侧过头,对着追来的侍卫道:“传旨,宣孔公公入宫。”
“是。”
那天,清晨的阳光还想格外的刺眼,他眯着眼睛向上看去,觉得天那么高那么远,他看起来是整个大雍最高最伟大的人,但是这一刻又被衬托的极为平凡和渺小。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边是无聊情绪下升起的烦躁与愤怒,一边又是对事实的无能为力和抗拒。
他忽然就想,自己到底过得痛快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到孔公公站在他的面前。
孔家子仍旧叫做孔家子,没有得到太后的赐名,此时跪在他的面前,他的背脊那样的挺直,跟其他那些小心翼翼的太监完全不一样,他忽然想,我真的有好好的看这个人吗?
他到底是怎样的?优秀的下属?可靠的力量?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的人?
他是否一直在依靠着他。
穆元咏站在原处,喜怒不定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这段时间,孔家子一直跪着,未曾动过一分一毫,是了,他武功盖世,靠着这个救过他无数次。
但是这会儿,他却越来越看他不顺眼起来。
因为他对比着他,一个仍旧年轻,一个却渐渐地迈向了岁月的尾巴。
穆元咏坐了下来,他说:“朕有一些话想要对孔伴伴说。”
孔家子的头往前低了低,但是背脊仍旧挺直。
“这些年,多亏了孔伴伴一直辅佐于朕,如今大雍内乱平定,百姓安居乐业,可以当得起盛世……”他缓缓道来,想要看到孔家子脸上的表情,但是隔得太远,他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心里就有一些烦躁。
“你抬起头来。”他说。
孔家子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到似乎完全不为他所说的一切而动容,简直不像是外人嘴里的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孔千岁,他明明如今大权在握,就连他这个皇帝都已然撼动不了他了,但是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也没有一丝让他看出得意忘形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