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段宁沉骤然激昂的声音令百药谷主吓了一跳。 百药谷主愕然望了眼摩拳擦掌的段宁沉,略微尴尬地咳了一下,看向了沉默不语的裴叙,试图劝慰道:“冬月将至,王爷的病还是早日开始治比较好。否则届时恶化,恐怕困难重重。” “我知道了。”裴叙微微颔首,又问,“除此之外,是否还需要准备其他的东西?” “老夫会重新写两份药方。一份是药浴,一份是口服药。后者需每日早晚各用一次。前者应尽量保证每两日一次,若是王爷有时间,那么再频繁些,也无事。” 裴叙还没说话,段宁沉就拍着胸膛,保证道:“你放心吧,卫老头!我会好好监督他的!” 百药谷主:“……”你是他谁啊? 他见裴叙对于段宁沉的越俎代庖,也只是冷眼扫了他一下,竟连一句叱喝的话也不曾说,心中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疑惑了。 但是他也不敢问,只得将疑惑深藏心头。 “老夫会额外写一份需要按摩的穴位给段公子。请段公子务必按照规定来。” 段宁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放心吧!事情交给我,绝对没有问题!” 百药谷主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问题很大。 裴叙叫侍从带百药谷主去写药方。 段宁沉却赶忙喊道:“等下!我还有个疑问!” “……段公子请问。” 段宁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道:“既然需要王爷适应我的真气,那么是不是该将衣物都除去,效果最好呢?” 裴叙:“……” 百药谷主表情空白了一下,不敢去看裴叙的脸色。 段宁沉既然提出这一点,又结合之前段宁沉对按摩之事那般激动,百药谷主差不多也知道他对定王是个什么心思了——他馋人家的身子! 断袖这种事,他这辈子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但像段宁沉这样窥觊到人家并肩王头上的……也就只有他了。 观定王的模样,似乎也是知道段宁沉的那些小心思的。 答案理应“是”,但他也不敢说,偷摸地抬头望了眼裴叙,后者也没显出怒色,只是蹙眉望着段宁沉。 百药谷主:“……” 段宁沉催促着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是……”百药谷主艰难地吐出了这么一个字,而后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不脱衣也是可以的。” “不脱衣效果没有脱衣好,我懂了!我懂了!你赶紧去写药方吧!” 待百药谷主被段宁沉给推了出去,裴叙在段宁沉蹦跶到自己身旁后,开了口,“你义父与卫谷主是好友?” 段宁沉点头道:“对啊对啊!他们说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他想着日后的福利,心中美滋滋,一屁股坐下了身,随手拿起放在桌案上的糖糕,送到嘴中吃。 裴叙沉吟了半晌后,问道:“你可知道……玄机?” 段宁沉腮帮子一动一动地咀嚼着,做沉思状,含糊不清地道:“唔……啊!我知道!他也是我义父的好友,有时会上我们教来!他是个很有趣的老头。怎么?小叙也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 裴叙万万没想到,他师父居然与魔教前教主有交情。况且,按照这个逻辑……他想,自己或许还见过段宁沉他义父。 再看段宁沉,裴叙心情复杂,随口搪塞了过去。 一刻钟后,拿到百药谷主写的三张纸,段宁沉兴致勃勃地说要来试试。 今天的行程安排,裴叙本就空出了一个早上来治病。 他对于段宁沉给他按摩身体,主观上并不反感。无论是他私人感情方面,还是大局观,他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是当段宁沉的手探入他的衣襟,没有任何衣料隔挡地触碰到他的肌肤时,他还是禁不住浑身鸡皮疙瘩冒了一身,下意识地避开,“等一下。” 段宁沉贴心地收回了手,“不急不急,小叙先缓缓。” 上次行床事,段宁沉怕裴叙着凉,只自己脱去了衣物,仍是将裴叙裹得严严实实的,所以说……尽管他们是做过的关系,但段宁沉由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自家美人的裸体。 现下,他眼珠一转,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小叙……不若你边泡药浴,我来边帮你按吧?肯定效果会更好哦!” 裴叙冷漠道:“不行。” 段宁沉举起拳头,发誓道:“我保证只按摩!不瞎碰!如有违背,我就终生不举!” 裴叙哪里管他举不举,现在已经是他妥协的极限了,“不行。” 段宁沉瘪嘴,“那好吧,那我先继续按了。小叙要慢慢适应我的真气哦!” 这次,他将裴叙搂抱在了怀里,手掌慢慢探入了他的衣内。 裴叙身体仍是本能地抵触,不过这次背后有段宁沉的胸膛,腰间有段宁沉的手臂,他也躲闪不得。 段宁沉装模作样找穴位,一面亲着他的侧脸,正气凛然地安慰道:“咱们这是在治病!小叙忍忍,再忍忍!”终于,他的手按在了准确的穴位,指上运了真气,开始按揉了起来。 暖流随着他的力道而流入了他的体内,裴叙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他感觉到了胸骨的轻微刺痛,微微蹙眉,唇瓣抿了起来,也没管段宁沉又偷偷含住了他的耳垂,在用舌头轻舔。 “小叙太瘦了,都能摸到骨头了。”段宁沉靠在他肩上,手指在他的肋骨上摸了又摸,心疼了许久,方又往他的神阙穴探去。 这次,没有衣物的遮挡,段宁沉抚过他腹部的时候,摸到了一条微微凸起的,触感粗糙的伤疤,在美人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明显。 “诶?这个……” 段宁沉浓眉皱紧了,正要将头探过去时,裴叙微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碰这里。”
第一百章
那疤似乎还有些长。 段宁沉不禁想起了资料上看到的,裴叙幼年遭兄长所害,掉入冰池,险些性命不保。 想裴叙虽身份尊崇,受先帝宠爱,但也因此受了不少苦。身体落下了病根不说,还没法自由自在地活着,身上背负了那么多责任。 怀中的人很瘦,他的身躯都能将他合缝不透地笼罩。 段宁沉见过无数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达官显贵,裴叙的身份比这些人何止高出一倍两倍? 段宁沉忽然感到了无比的惆怅,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裴叙的脸,侧过头,吻了吻他的唇角,说道:“有我在,一定不会再让小叙受伤了!” 在他的按揉下,裴叙觉得经脉都犹如被暖流给包裹,多处关节处都隐隐作痛,如有刀刃在刮动,因此身上冒出了些许的冷汗,四肢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略重了。 起初他反应不太大的时候,段宁沉还以为是他身体本能对他接触的抵抗,以及自己阳刚内力对他的影响,后来直到听到裴叙细微地闷哼了一声,段宁沉才意识到不对劲,忙道:“小叙!没事吧?” 裴叙知这是余毒在被祛除的过程,唇微微动了动,艰难地吐字道:“没事,继续吧。” 段宁沉急忙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担忧地道:“真的没事吗?” “恩。” 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的晕红,唇被轻咬着,似乎也浮现了些许的血色。那羽扇般的浓密眼睫被汗珠染湿,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也沾了水色,眸底的黑似乎显得越发深沉了。 上半身也按得差不多了,段宁沉将他平放在了床上,问道:“小叙,毛巾放在哪里啊?我给你将后背隔一下,免得着凉了。” 裴叙阖了眼,低声道:“衣柜下层。” 段宁沉赶忙拿了条大的毛巾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后背的衣内,又拿被子盖在了他的上身。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侍从的声音,“王爷,丞相府送来了拜帖。丞相大人将在今日未时来访。” 通常拜帖都会提前一日送达。丞相看来应是有什么要事。 裴叙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对段宁沉道:“同他说,我知道了。要他将拜帖放在书房,我待会儿去看。” 段宁沉忙不迭地扬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又低下头,忧心忡忡地道:“小叙,你现在会客没事吗?” 裴叙道:“无妨,休息一阵就好了。” 瞧他这般,段宁沉也没心情再揩油了,老老实实地给他按完了四肢后,拿手帕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问道:“我让人准备药浴?” 裴叙“恩”了一声,他听见段宁沉起身匆忙出门的声音,忽然叫道:“段宁沉。” “恩?怎么了?”段宁沉回过了头。 裴叙睁开了眼,看向了他,说道:“多谢。” “嗐!”段宁沉挠了挠头,“不用这么客气啦!” 裴叙又道:“我王府库房的东西,你尽可随意取用。若有什么需要,也尽可同下人们说。” 段宁沉眨了几下眼睛,撑住了门框,笑嘻嘻地道:“我这算王府女主人的待遇吗?那我出去是不是可以说我是定王妃了?” 裴叙:“……” 段宁沉送了他一个飞吻,故作娇羞地道:“王爷,等臣妾回来伺候您!”说罢,他迈着小碎步出了门——观背影都非常辣眼。 他仿佛有种能化任何气氛为滑稽的特殊能力。 裴叙轻叹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若是能侥幸病愈,不出意外,他未来也不会娶妻,会与段宁沉一直在一起了。 成亲并告天下知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给他承诺,以及作为他伴侣该有的权利。 只是现在身体的恢复结果还未可知,是以“承诺”也只能往后压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段宁沉抱裴叙去泡药浴。 段宁沉小心地将他放入了桶中,说道:“那小叙先泡,我在门外,若有事就叫我。” “恩。” 药水悄无声息地滋润着他的身体,渐渐地,骨头的疼痛有所消退,肌肉也攒起了些许的力气来。 待水凉了下来,裴叙站起了身,出了浴桶。 他脱去了身上湿漉漉的衣物,用毛巾擦净了身上的水渍,正要穿上衣物的时候,目光忽然凝在了腹上的伤疤。 那伤痕约莫有一指长,在他肚脐旁,在无瑕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他敛下了眸,收拢了衣襟,系上了衣带。 出去时,他看见段宁沉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戳地。 段宁沉听到开门的动静,忙回过了头,欣喜地道:“小叙!” 泡完药浴后的裴叙精气神还不错,没有方才刚刚按摩完的虚弱。 段宁沉丢了手上的树枝,欢快地跑到了裴叙跟前,“刚刚厨房的人来问我中午备什么菜,我要他们准备了烧鹅和红烧肉!嘿嘿嘿!还有还有,我刚刚突然想到,我是男子,我不该是王妃,我应该是王夫才对!” 午膳后,还未等到丞相来,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段宁沉?你怎么会在这里?”被侍从带到书房来的徐荐当即就惊了。 段宁沉盘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画册看,一边美滋滋地吃着水果。听到徐荐的问,他张开手臂,豪迈地放在了椅背边上,威严地道:“徐荐,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什么‘段宁沉’?你该叫我舅夫!” 徐荐:“?????” 他愕然望向了裴叙,“小舅舅,你和他……你们……?” 段宁沉抢先一步,威风凛凛地道:“如你所见,我们在一起了。我已经是定王夫了!” 徐荐看了眼没说话的裴叙,心中有点麻,对段宁沉道:“你知道你已经被我皇祖母暗地里通缉了吗?” “哈?”段宁沉横眉竖眼,正要问他皇祖母是谁,忽然想到徐荐的皇祖母可不就是裴叙的母亲,顿时神情缓和了下来,问道,“她为什么要通缉我?” “因为你奸淫妇女,烧杀抢掠,还花言巧语骗了我小舅。皇祖母说,要非杀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