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睁开眼,醒来时发现自己已是躺在了岸上,衣衫湿透,念卿陪在旁侧,思绪顿时回涌,他连忙坐起身,只觉脑袋一阵刺痛。
“你撞上了石礁,还是不要乱动得好。”
“栾木呢?!”
“他被水冲散了,许是死了吧。”
“你到底何意图?!”
北云容不信其所言,忽感怒火中烧,冲上前提起了念卿的衣襟,横眉质问。
“知恩图报原来是这么个理儿吗?”
“你到底想如何?”
“我想让你回月清尘。”
“你为何要执意如此?”
“我说过,惜才而已。”
“我亦是说过,回不去。”
“那你又是为何对那人如此执着?”
北云容并不愿与他多做争吵,拖着浑身是水的身子站起,沿着岸边眺望海面情况。
“你以为他留在人界是为了你?为了那些亡魂?为了三界吗?都不是,他不过是为了寻一个人,而那个人才是他所慕之人,并不是你。”
“你不用如此挑拨离间。”
“你不信我?”
“如何信你?”
“我不会骗你,也绝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之事,相信我。”
念卿的眼神里投沉着与坚毅,北云容与之对视良久,却终是敌不过心底动摇,“他在寻何人?”
“离尤。”
离尤……
北云容心底默念着这名字,忽然想起在灵武时,栾木曾说过一位故人的名字里也有离字,莫不就是此人?
第107章
所慕之人……?
北云容反反复复回想着念卿所说的话,然而越是想起离尤这个名字,心里越是如昧火烧心,焦躁、烦闷、不安、愤懑,种种情绪一同涌出,似有恶鬼在心底咆哮,但北云容却努力地将其给压在心口。
“所以说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对你好,不过是将你当成了离尤,你何必再跟随他?不如回月清尘继续修行,待得哪日成了仙,也可脱离这人界苦难了。”
此话一出,十方瞬间围在了念卿身侧,然而他也并不慌乱,只是看着面前狠狠瞪着自己的人,他看得出北云容心底的动摇。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那我如何信你?”
“你可以亲口问问他,问他离尤这个人。”
两人对峙无言,空气顿时似是快要凝结成霜,北云容将十方给收回,继续沿着海岸前行,然而水面上已是恢复了平静模样,放眼望去,不见任何人影,他抬头看了眼周围地势,不是刚才掉落的那个悬崖下方,应是被海水冲散而到了岛上的另一处,若是如此,栾木也应是被冲走。
然而没走多远,忽听得远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北云容瞧见有两红影正朝着自己方向而来,于是带着念卿立即躲于树后,不想脚下满地枯叶,踩下的响动引得了那两弟子注意。
“何人在哪儿?!”
他们拔剑警惕着一左一右地朝着那树靠近过来,眼看就要接近,念卿立即从树后现身拦住了二人步伐。
“师兄。”
“念卿?你何时回来的?”
“今日才回来。”
“在这儿做什么?”
“从此到鸾金阁要近一些,想尽快去见见师尊。”
“念卿果然是好师弟,时时刻刻都挂念着师尊,怪不得师尊如此喜欢你,连从止宗主的生辰都带着你去。”
“我倒是庆幸没去呢,寿辰过了没多久从止就死了,去了只是沾染一身晦气而已。”
“师兄的意思是,师尊沾染了一身晦气回来?”
“我可没有如此说师尊!师弟你怎么擅自歪曲我话里意思?”
“可此话在我听来就是如此,师兄若是我觉得我歪曲了你的意思,大可将原话再说与师尊听听,让他来辩辩这理,如何?”
“你这是对师兄说话的语气吗?!如此放肆!”
其中一人欲上前教训念卿,却被另一人给拦下,对他摇了摇头。
“对了,你在此处可有看见两个小贼?”
“贼?”
“今日有两人偷闯了进来,我们正在寻他们。”
“我并未看见。”
“是吗?多留意着吧。”
他们二人早就看不惯念卿了,想他入门没有多久便是得了师尊赏识,功力也是凌驾于他们之上,早已是心生嫉妒,但奈何他身后有师尊撑腰,也不得对他动手,万一念卿真将此事告状于师尊,指不定会被如何责罚,只好作罢离去。
两人叮嘱一句过后,忍气回了原本的道后离开,见他们走远,北云容这才从树后现身,而一同现身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后的怀谷。
怀谷御剑指在他身侧栾木的脖子后方,那剑刃离其只有一寸之远,似乎随时可以要了他性命。
栾木亦是浑身湿透,却不如北云容走运,他被海浪冲散以后,在海水里挣扎许久近乎快没有力气时,好不容易看见水上有块浮木,于是他抱着浮木游划上了岸,却不想怀谷竟是守候在岸上,将自己给捉了个正着。
“随我回去,否则我就将他交于挽岚。”
“师叔,从止并非他所杀,他也并未驭灵者。”
“舒光在挽岚时亲眼看见他操纵亡魂,难不成你师尊所言还能有假?”
“操纵亡魂就一定是驭灵者?”
栾木嗤笑出声,引来了怀谷冷眼。
“那你如何解释你脖子上的伤口?”
“若是我不解释呢?”
“那你们两人今日必须有一人随我走。”
“自然是北离随你走了,我可不想栽在挽岚手里。”
怀谷对其轻蔑一视,“此人如此苟且,离儿你当真还要再护着他?”
北云容看了眼被剑所挟持的栾木,其眼波不惊,复而对怀谷言道,“我随师叔回去。”
说罢,他朝着怀谷走近,许是怕他反悔逃走,怀谷拿出备好的绳索缚在了北云容的手腕,然而就在怀谷如约收回长剑时,北云容反手从剑匣抽出一十方,砍断了手上绳索,带着栾木往后逃走。
然而不料身后有念卿围堵,他如曲逆那日一般,在地上生起火墙,拦住了两人去路。
“咳咳咳……咳咳……咳……北离你竟是为了此人欺骗我!”
怀谷情绪激动非常,猛烈咳嗽起来。
“师叔不要动气!”
“你教我如何不动气?枉费我养育了你二十几年,竟是比不过一人的花言巧语吗?!”
“此事不如你所想。”
“我对你们一再手软,是念及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子,你竟是如此对我,那我便是不再客气了。”
此言一出,十把剑瞬间朝着栾木飞至,来势迅猛,栾木深知自己根本躲避不开,本打算硬抗下,却不想日巡突然冲出,十把剑尽数打在了他的身上,日巡霎时无力,跪倒在地上,而栾木脖子上的白纱也被剑气划破而散落开。
“居然操控阴灵相护,你还说自己不是驭灵者?!”
这一次,怀谷不给栾木争辩的机会,便是将长剑排列至身后,欲发动第二次攻势,然而就在长剑再次伤及栾木和日巡的瞬间,北云容上前将他们护住,这举措惹得怀谷心头怒火更盛。
“让开!”
“求师叔收剑!”
“你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你离经叛道,我今日便替舒光教训于你!”
怀谷催动着身后十剑,对准了前方二人,正欲发剑时,两个身影从树林中窜出,跑到了他面前阻拦。
“师叔求你住手!”
栾木抬眼看见前方两人居然是北茂和北温凡,两个小子身上全是泥灰,头发杂乱不堪。
“你们二人为何在此?”
“我们是偷跟着师叔来的,师叔你听我说!栾木前辈他不是什么驭灵者,他是鬼神判官!”
“你胡说什么?!”
“温凡!”
栾木在其身后怒斥一声,温凡怯弱地回头看了眼他,而那一眼里竟是泛着泪光,他记得之前栾木说过暴露身份者,便是会被写入生死簿,所以他才一忍再忍地不敢开口替他辩解,但知道怀谷师叔是动了气,再不解释,怕栾木凶多吉少,于是也顾及不得,状着胆子开了口,“就……就算你把我写入生死簿里,我也要说,我不能让师叔再误会下去了。”
“师叔,温凡所说是真的,栾木他操纵的不是什么亡魂,而是阴帅日夜巡。”
“日夜巡?”
听闻此言后,怀谷转而看向地上日巡,他因为受不住剑气所伤而化成了毕方鸟,怀谷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所言。
他惊异地看向北云容,“你也是知道他的身份?”
“是。”
“那为何不告诉挽岚实情?”
“他身藏生死簿,若是被人觊觎抢走,定会央祸众生。”
“所以我希望怀谷真君也勿将此事告知于其他人。”
栾木将日巡送回鬼界后走来鞠躬而礼,怀谷上下打量此人,“你果真是鬼神判官?”
“真君刚才也亲眼看见了日巡的真身模样,难道还有假吗?试问有哪个怨灵可以化作毕方鸟呢?况且日巡并非为我所操控,只是作为下属听令于我而已,并非是驭灵一术,而关于驭灵一事,我亦是在调查,真君似是知道些内情,可否将其告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