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奕!!!!!”
这一声震彻天地,庄华想要用手去抓住哪怕残存的一点儿也好,可青烟消失在生死簿中,彻彻底底,属于奚子奕的气息从他身边完全消失了,仿佛世间并无此来人,庄华发疯似的抓住栾木。
“你把他还回来!”
“送往鬼界的魂魄,是没有回路的。”
此话一出,庄华便用拳头狠砸向栾木的脸,随即抽出碧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反平时温文尔雅,仿若失魂落魄的孔鸟,毫无优雅可言,“你为什么要把他送回鬼界?!”
“你忘了我是判官了吗?将游荡人界的孤魂野鬼送回鬼界本就是我的职责。”
“子奕他不是孤魂野鬼!!你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才召回了他的三魂七魄的吗?!”
“知道,又如何呢?难道你一人就可以逆天改命吗?”
栾木被压制在地上,眼神漠然,那似是一盆冷水浇上庄华心头。
又如何?曾经分明暗下决心,无论三界如何阻拦,他庄华就是要逆天改命!哪怕永世不得超生,也只想与奚子奕安稳地度过余下时光,不被尘事纷乱打扰,尚不求其他,可是这条路也是被人给硬生生地截断了,而截断此路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上一刻还心怀感激的朋友。
“我原本以为你在挽岚护我,是为了救子奕,原来不过是为了尽判官职责,不让旁人将他魂飞魄散,好自己亲手把他送回鬼界,哈……”
他突然仰天笑了一声,其声凄惨,双手无力垂下,忽然他回头看向栾木,将手中碧水狠狠刺入栾木脖子旁侧的泥土里,“既然你对我如此不义,你我以后恩断义绝!!!”
此话含着无尽恨意,栾木感觉到了隐约的杀气,他不为之动摇,仍旧冷眼相视,直至庄华握住剑柄将碧水抽出,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林深处而行,然则没有几步却又昏倒在地,想来失去了金丹,又耗费心力,他的身体早就是承受不住了。
栾木上前将人给扶起,见他憔悴模样,只是无言默叹,随即把他放在了无人的茶驿中,此路为大道必经之路,一会儿定是能被挽岚弟子发现,于是他们不再继续停留,赶紧驾马离去。
“你为何不告诉他事实?”
“怎么告诉?难道要告诉他奚子奕求着要我送他回鬼界?庄华既然唤回了他的三魂七魄,就必定知晓其中代价,擅自做决定离开只会让他徒增绝望,死者尚无存念,生者又能如何?命运变化万千也不过沧海一粟,谁又能许谁生死相伴?”
马背上,北云容不再言语,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只觉眼前人似乎有些缥缈虚无,他伸手用力拉住了缰绳,将人怀抱其中,生怕眨眼间人便是不见了。
第90章
也不知朝着何方向两人骑着马匹逃了几天几夜,只看见前方城门上写着朝歌二字,没想到竟是误打误撞地又到了朝歌城,本以为逃得远了些,可以暂时避避风头,但是两人牵马入城时,却在入城的告示栏上看见了自己的画像。
果然挽岚势大力大,居然这么快就把消息给传了出来。
既然朝歌城内已是有他们的传闻,如此便不好逗留,但黄骠马奔波了好几夜,早就是疲惫不堪了,而两人在挽岚时逃走得匆忙,也没有置备什么干粮,所以不得已只好买来斗篷将脸给遮盖住,打算休整一晚再离开。
忽然想起之前侯爷府上的世子,兰苓走后,不知他情况如何,于是栾木不经意间寻人打听了一下,却是朝歌人人尽皆知这世子已是去世了,常思毒无解,毒入了五脏六腑,确实也是活不了多久的,那时候他拒绝了万俟彻的救治,此路也不过是他自己选的罢了。
因为北云容的剑匣太过惹眼,栾木便先去了街道处置办点干粮和黄符,让北云容先行去找了最偏僻的一家客栈住下,让店家给马匹喂了些草粮。
本以为这一晚很快就会过去,明日一早就出发离开,但不想刚躺下准备休息的栾木听见客栈楼下一阵嘈杂,他出去偷摸着查看了一番情况,是一群客仙舍的弟子,正蛮横地往楼上冲来,老板试图阻止,却不想是被一九尺大汉给推了出去。
那几人跋扈之态尽显,上楼后狠敲开走廊尽头处的房门,里面人将门打开后,那大汉捏住那人脸颊,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与画纸中人像对比一番后,才放开了那人。
想来如今挽岚通缉他们,客仙舍便欲趁此机会想要将他们给捉住去卖个人情,尽力巴结一番,好提高自己的江湖地位。
栾木立即躲回房间,将门栓上,然而许是动静太大,引起那几人注意,客仙舍朝着他房门走来,不客气地用力拍打。
“开门!”
“几位爷,真不巧,我正准备沐浴呢。”
“穿好衣服给老子麻溜地滚出来!不然我们就硬闯进去了!”
“怎么,几位爷对我这男人身体这么感兴趣?”
“说什么屁话!快给老子滚出来!”
“不行,你们那么多人,万一真对我有想法,可怎么办啊。”
栾木往外喊着话,拼命地在房门内想着脱身之法,奈何戌时未到,纵使有窗户,这跳下去,怎得也要摔断根腿。
门外几人似乎失了耐性,见里面人迟迟不肯开门,于是踢脚踹去,将门给硬生生地破坏掉,栾木赶紧压低了斗篷,将自己的脸给遮挡住。
“你不是说你在洗澡吗?”
“这不是怕你们觊觎我身体,赶紧将衣服给裹严实了吗。”
“哼,老子对你身体没兴趣,我只对你脸有兴趣,把斗篷给我摘了,让我看看你的脸。”
“我相貌丑陋,摘了斗篷怕是要吓着几位爷。”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你摘是不摘?”
“不摘又如何?”
那九尺大汉对着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三人便上前将他给包围住,栾木不得已后退,奈何身后是墙,无路可再走,旁侧两人上前一把捉住了栾木,束缚住他的双手。
九尺大汉步步紧逼而来,用剑指向栾木,慢慢往上欲挑开他的斗篷,然而还未将其挑起,忽见三把长剑飞了进来,房间里三人一时慌乱,不留神间松开了栾木。
“过来!”
房门外北云容厉声喊道,栾木便趁此空隙跑了出去,两人也不多与他们纠缠,北云容收了剑带着栾木从二楼跳下,随即跑出客栈。
“追!”
客仙舍的弟子见状赶紧追赶上前,但是北云容御剑在空中飞得迅速,那几人只得在地上追赶,而地上多障碍,自是追不上北云容的速度。
但刚甩掉客仙舍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见前面有几名挽岚弟子正在四处查探,御剑太过醒目,被发现肯定是迟早的事,于是两人赶紧在前方一楼宇屋顶处停下,栾木打开其天窗偷偷潜入进去,粗略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于是他赶紧向北云容招手。
两人躲藏入内,借着窗外光线可见里面一片狼藉,似乎是个空楼,但依稀可见楼内布局装饰,栾木觉得这里似乎有些熟悉,回想一番后,忽然他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醉客轩吗?醉客轩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里有怨气。”
窗外夕阳斜下,楼里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四周似是有什么东西缠绕着他的腿,但低头看去,却是空无一物,从刚才进来开始,栾木就感觉周围黑得不太正常,他看不太清前方的路,视野被什么东西阻碍着,听北云容如此言说,想来定是怨气具成的黑烟碍在前方。
北云容牵住了栾木的手,引燃了一张黄符,等视野清晰一些过后,引着他往楼下走去查探情况。
巡查了周围一圈,可以完全肯定这就是之前来过的醉客轩无疑了,但是其分明是门庭若市,怎得成了现在这死楼?
越是往下走,黄符上的火焰慢慢地就变成了蓝色,看来这里着实存有怨气,莫不是有什么命案发生?
恰巧戌时刚至,一张黄符慢慢燃尽,周遭一时回归黑暗,栾木感觉北云容松开了他的手,应该是想再拿张黄符出来吧。
于是他待在原地,没有走动,想要等着那火光再次亮起,然而,却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北云容引燃黄符。
“怎么了吗?”
他出声询问,然而却无人回应。
“北离?”
声音在死楼里回荡开,仍是没人回答,栾木察觉事情不对,赶紧伸手朝北云容的位置摸去,却是扑了个空。
怎么回事?难不成北云容丢下自己走了?
他转身想要去寻人,然而只觉脚踝被何物给抓住,栾木警惕地拿出断世朝自己脚边攻击去,却在那一瞬间,醉客轩突然变得灯火通明起来,整座楼里一片光亮,栾木被晃了眼,适应过后,睁眼看见周遭除了自己外,空无一人,并且刚才分明还一片狼藉的地方,居然变成了从前鲜亮模样。
“北离?”
栾木又唤了一声,没有听见北云容回答,只听得周围传来一阵笑声。
事态越发不利,栾木赶紧唤了声夜巡名字,若是换做平时,他必定会即刻出现在自己面前来,但是今日却有些不同,夜巡完全没有回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