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救我啊!”
十方挑起压在最上方的同门,将人给扔至远处,但许是动静太大,来的人越来越多,北云容不得下狠手,然处理完十人又来十人,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混沌之中,一花灯忽而飘至上空,以流星之势向北飞走。
“花灯?!花灯跑了!快追!”
栾木赶紧大喊起来,压在他身上那群人见目标逃脱,由此才得以放过栾木,追赶而去。
身上压迫的重量散开后,栾木大喘几口气,顿觉疲惫不堪,怎么打个花灯感觉比收鬼还累上几分?
“还好吗?”
“不好,我可是领略了月清尘弟子的厉害了,以后可真是不敢得罪。”
“如此便不去追了吧。”
“当然不追了,花灯在手里,还去追什么?”
栾木坏笑着从身后拿出那熄灭了烛火的红灯笼,上面绣有连云纹,正是怀谷注入灵力那盏。
“刚才飞去那是?”
“是我从路边随意取下来的山灯,胡乱朝着前方抛掷了而已。”
北云容轻笑,他倒是没想要还有如此障眼法可用,“那便赶紧走吧。”
于是两人踏剑飞回了抛灯的红柱处,然而除了怀谷立于红柱上之外,天上另有一人踏剑而立,看见了他们两人提灯来,怀谷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瞬间又恢复了脸色。
“师尊怎么来了?”
“想起了今日的山灯会,便加快修炼得以提前出关,所幸赶上了一个结尾。”
北云容听言点头,鞠躬而礼后,上前将花灯交由给怀谷,怀谷看了看,确认是自己抛出的那盏,
“离儿向来不爱参与热闹事,怎得这回还与那些小弟子抢了花灯?”
“怀谷你怎话里有番责怪意味?离儿从不曾参加,参加一次也好,与同门师弟亲近亲近也不为过啊。”
“我并无其他意思。”
“是吗,是我会错意了,既然花灯已打下,那这打花灯便也该收尾了吧。”
舒光从大袖中拿出一纸筒,朝着上方扭转,只听嘭——的一声动静,吵醒了夜栖山鸟,一短暂烟花从夜空绽放过,月清尘弟子随即从这林间的四面八方疾驰而回。
“果真是凝宫真君的……”
“我就说了要齐心拦下真君了,你们倒好,跑来拉住我不放。”
“哼,好意思说呢,要不是真君让着我们,哪儿有可能将人给拦住?”
“算了算了,你前年不也拿过花灯了?凝宫真君再说也是我们师兄,师兄拿了花灯,也该替人高兴嘛。”
“可是真君他几乎什么都有,要这花灯来许什么要求呢?”
底下人至此看见北云容手提花灯,也守平时谨上严作风,好奇地窃窃私语,舒光于上方咳嗽两声后,众弟子赶紧禁声,无人敢多言一句。
“赛事已有结果,按照往常规矩,离儿你可有何要求?”
“我想离开月清尘。”
“什么?!”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人皆是朝他望去,他们不可置信自己所闻,除了怀谷面露无奈之外并无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离儿想要离开了?”
面对舒光质问,怀谷不发一言只是从上处看着底下栾木。
之前在凉亭之中北云容便与他提及此事,言说自己与红尘人有所牵绊,日后难以清心修炼,于是想要离开门派,与那人相伴于江湖。
此荒唐言,怀谷自然是不允许的,舒光让他下山处理异相时,他便是想要商讨此事而被他拦了下来。料想他今日一反常态地参与此次花灯会,一定是为了此事,之前就应该暗地里阻止的。
“北离你疯了?!”
栾木一把拉过鞠礼之人,却见那人眼神沉着,神态认真。
“没有。”
上方舒光等不到怀谷回答,于是转而问向北云容。
“给我个理由。”
“我已与一人定有亲事,日后难以清心修炼。”
这一言,更是如重磅铅石砸出了水中花浪,引得周遭绯声不断,无人敢相无欲无求的凝宫真君竟是身染红尘事。
“你既然早已知道此事,便早有考虑,你是如何想的?”
“我自然不同意。”
“即使离儿不惜抢夺花灯来提此要求,你亦是要反对?”
“难道你要任由他胡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打了花灯可以提任何要求,便是反悔不得,不然我这一派之尊,岂不是威信扫地,失了今后的立足之地?”
“这……”
怀谷被质问得无言,到底一派事务为重,还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子为重,他心底也是两难。
而底下的栾木心里极为惶恐不安,难道真要因为他一句戏言而让北云容北离门派,弃掉修为不成?
然而不等他解释,舒光便先开了口,“修真本就应该六根清净,坠入红尘着实难以静心。”
“此决定你可想好了?”
“是。”
舒光与怀谷相视后,负手长叹,“如此我便无理由留你了。”
“不行,不可以,我反对!”
“为何?”
“为何?你为何都不与我商量就做出如此决定?”
“我已告知你要同你而行。”
那便是商量了?!
栾木心里气急败坏,可这事情也是自己先起的头,怪不了别人。但这毕竟事关北离前程,他如今已是修为至了元婴期,就这样放弃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不可如此害了他。
“北离,那不过是我的一个谎话,你怎可将其当真?!”
“谎话?”
“对,并无亲事。”
“你说什么?!”
向来波澜不惊的北云容这次似乎有些动怒,他狠抓起栾木的手,没有控制力道,惹得人疼痛不已。
“我本只是想要逗逗你,没想到你会如此当真……”
“没想到?”
北云容加大了手上力度,栾木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双眼含怒,似乎睚眦欲裂般,栾木看得发憷,咬牙隐忍着不敢喊疼。
“你简直是为所欲为!”
他突然跪在地上,面对上方舒光,“请师尊将此灯作废,我自愿去思居涯思过。”
局势变得更加混乱,怀谷与舒光两相无言,栾木心底却慌乱如麻,他知道北云容这摆明了是不想再理会自己,果不其然,北云容起身后,踏剑往山上而去,栾木赶紧拔腿在其身后追赶。
他分明才默许了自己待在他身边,他分明才说过要与他同行,怎可所有事情全都翻脸不认?
可栾木知道自己这不过是作茧自缚,他太过贪恋待在北云容身边,以至于忘了两人的关系不过是靠着谎言维持,他拼尽了全力追赶好不容易追到了月清尘门前,却被十把天上飞来的长剑给拦住了去路。
“月清尘不留外人,你走吧。”
北云容在剑的另一侧背对着他,那背影似是透着抑不住的愤懑。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回头看看我,骂我打我都可以,别赶我走啊。”
然而,前方人并没有如他所言,无论他如何求乞呼喊,北云容依旧决绝得径直往里而去,未将一眼施舍于身后之人。
十方拦住了栾木去路,他无法追上去,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视野里消失,无论如何心急,却也只能惹着这场心火自焚,其余弟子适时赶来将其给驱赶下山,看来这一次,他是下了决心要赶走自己的了。
栾木不得已走在下山的路上,半山腰的山灯已是全部熄灭,小径由天上幽光照亮,这绝色景致已是无心观赏,栾木细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经自嘲轻笑一声,却不知觉中红了眼眶。
北云容赶他走的那个背影历历在目,每每想到都令人痛彻心扉。
那感觉似乎是已将感情倾注一般。
栾木突然有所意识,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下山的路分明平坦,他却觉得那般步履维艰,像是步步走在刀口之上,快要了人性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山下的,醒来时发现自己一半躺在水里,一半躺在码头岸上,日巡正在一旁守着。
“大人,你终于醒了,要是再睡下去就得得风寒了。”
“日巡?你没事了?伤口可有痊愈?”
栾木托着沉着的双腿,艰难爬起,日巡上前扶了一把。
“大人怎么睡在这儿?凝宫真君呢?”
被问及此,栾木脸色沉了下来,和着那红肿的双眼一看,全然一副鬼模样,“我被赶出来了。”
“这是发生了何事?”
栾木长叹口气,将事情原委详细地告诉了日巡,本是想得点安慰,谁知日巡根本不心疼自己,反倒骂了起来。
“大人你这轻浮性子何时才能改改啊,就是因为你如此行径,才去光就居里吃了不少罚,竟是从不汲取教训,又在人界惹得凝宫真君生了气,你呀就是自作自受。”
“日巡,你没看见我已经如此难受了?难道就不应该安慰我一番?”
“以前和夜巡老是惯着你,由你胡来,才至于今天这地步,以后我们俩便不会由着你了。”
分明自己掌控着施令权,日巡却是丝毫不顾及,不过倒也比夜巡沉闷的性子好多了,被人骂骂兴许也是件好事,可自己这与生俱来的性子,又带着这性子过了几百年,该怎么去改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