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训斥之时,忽闻墙边一声重物落下的闷响,师兄被此动静惊扰,往墙头瞧了两眼,随即上前将那响声闷响源头给捉了起来。
那是一名少年,年纪似乎比万俟彻大上几岁,少年高束马尾,许是从墙边翻过来时没有找准落脚点而摔了一跤,发丝之上还沾有落叶,少年的衣领被师兄给拎住,他扶着腰迫不得已地被带到了万俟彻与岁音两人中间。
“姜一文你跪下!”
少年见师兄勃然大怒,也不犹豫,立即跪了下去。
“你还真是个惯犯,是不是每年布施你都非要偷跑出去不可?”
“我哪儿是偷跑呀,我是光明正大地出去的,只是回来晚了一点而已。”
“歪理!我看你就是本性难移!”
师兄指着他气急败坏地来回跺了跺脚,“你们三个就是仗着师尊不在此就胡作非为,我会把此事记下禀告你们师尊的,今日罚你们跪一宿,等回了玉回再把你们交由师尊亲自发落!”
“诶,师兄别呀,不过是小事而已,何必兴师动众的?”
“姜一文你若是怕了,下次就好好改改你贪玩的性子!”
姜一文不再争辩,低下头瘪了瘪嘴,师兄许是不愿再与他们置气,忍了忍便是回了屋子,待院落里没了人,旁侧的岁音扭过头来冲姜一文眨眼招呼。
“你为什么叫一文啊?听上去感觉不值钱似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个名字可是大有来头,想当初我出生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文钱,算命先生说了这是吉人之相,命中注定是要升仙的,所以我从小就被爹娘给送到玉回来了,师尊收留我时也说我这人有仙根,所以说小师妹你不如趁现在赶紧巴结巴结我,日后我成了仙,说不定哪天心情好了还能带你去仙界瞻仰一番。”
“谁是你师妹,别看我年纪小,我说不定还是你师姐呢。”
“我五岁来玉回那年,你才刚出生呢,整个门派里就你年纪最小,你最多也就是这小子的师姐。”
姜一文撇过头冲万俟彻扬了扬脑袋,见他跪得挺直,笑了一声,“说起来你这小子也真是厉害,当初来玉回时浑身脏臭,结果师尊还给你戴了本家姓,真是好福气啊,你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吗?露两手让师兄我开开眼界如何?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不会说话了。”
看来自己似乎又被人给误会了去,万俟彻闻言刚准备开口解释,却是被一旁的岁音给抢了先,“我知道他的本事。”
“哦?什么本事?”
“一个哑巴会说话,你说算不算过人本事?”
“什么?”
姜一文听得一头雾水,他疑惑不解地来回望了望自己身侧的两人。
“我不是哑巴。”
而他这一说话,彻底地吓到了姜一文,一个哑巴居然会说话,乍闻实觉诡异,可脑子里反应了一会儿,倒也明白过来了是如何一回事。
“你为什么要装哑巴啊?”
“我没有装。”
“那你为何在玉回不说一句话?”
被问及此事,万俟彻低下眉眼神情微变,却仍是被岁音给一眼瞧见了,姑娘家心思细腻,知道他不愿再提及解释,于是伸手拉扯了姜一文的衣袖,“一文师兄,你今儿个又跑去哪儿玩了?”
“说起这事儿,今儿还真是玩得不错,白日里东街那边叫卖纸鸢,那儿的纸鸢真是精致又漂亮,我见几个富家小孩儿买了,就借他们的来玩了玩,谁知道这一玩太阳就下了山,回来时又逢卖艺耍杂的吆喝,我上前去看了两眼,哎哟,那可真是厉害咧,嘴里面能吐火呢!”
“纸鸢有多漂亮?”
“你呀到底是姑娘家,只知道关心纸鸢,不过那纸鸢是真好看,样式繁杂,颜色艳丽,有银雁,有鸳鸯,还有凤凰,特别是那凤凰,全身金灿灿的,尾翼延长,放到空中可真谓是栩栩如生呢。”
“真好,我也想见见。”
“怎么?你们没去见?我还以为你们也是去东街玩儿去了,所以才被罚跪在这儿呢。”
“我们才不是,我们是去救人了。”
“救人?救什么人?去救人师兄还罚你?”
“今儿有一个小妹妹带我们去救她娘,她娘被吸走了七魄之一,于是我和阿彻就一起封固了她的剩下六魄,后来我们折返时迷了路,归来便晚了,可奈何师兄怎样都不信我的说辞。”
“换做我,我也不信啊,你才学了几年的术法,居然能锁魄?”
“是真的,你问阿彻!”
“你们俩是一伙的,问他有什么用?你呀,别把话说上了天,小心他日下不来哎。”
“你……!”
见姜一文说得轻佻,言语里处处是嘲讽,小姑娘从小就在玉回里被爱护着长大,哪儿受过此等委屈?岁音一下被惹怒了,她打开布袋,抽出银针便朝着姜一文扔,所幸姜一文避开得及时,只见那银针从他眼侧飞过,险些伤了眼。
“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想谋害师兄?!”
“你不是不信吗?我就要证明给你看!”
岁音起身一脚对准姜一文飞踹去,姜一文用手臂挡下,那一脚用了八成力气,姜一文险些稳不住身子,“得得得,我信了信了,你把脚收一收。”
“你就是不信!”
岁音遂又扔掷银针,那银针之中蓄有内力,虽这回没有扔准,却是擦伤了姜一文的脸,伤口处有细血流下,姜一文蹙眉,反手将岁音给推开,本是不想与她纠缠,却不想用力过猛将人给推翻在地,岁音的额头磕碰在地的瞬间,撞出了一声脆响。
姜一文心中一惊,岁音毕竟是天一师尊的孙女,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扒了他的皮可能是不会罢休的,然而他根本没想到这小姑娘那般倔强,头皮被撞破后竟是不吭一声地爬起来,只恶狠狠地往姜一文身上反扑,对他是又咬又捶。
被人这样摁在地上打,任谁都会被激怒,怒气上头,于是姜一文也顾不得其他,反手一拳打在了岁音脸上,惹得岁音更加愤懑,两人就这般在庭院之中扭打成一片,万俟彻见状赶紧上前拉劝两人,横在他们中间,一手拦着岁音,一手拦着姜一文。
“阿彻,你走开!”
“对,你走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儿!”
“打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有何意义?”
然而两人毫不理会万俟彻的劝解,岁音胸口起伏剧烈,显然一肚子火还没有发出来,她对着对面的姜一文喊话,“你现在信不信?!”
“就挥了两个不痛不痒的拳头,有什么好信的?”
姜一文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明明自己被打得脸上青红一片,还在叫嚣挑衅岁音,岁音本就在气头上,闻言又是暴跳如雷,一个拳头直冲过去,万俟彻看准攻势准备拦下,不料姜一文这一边也作势欲攻,被夹击在两人中间,他未能逃脱掉被牵扯其中的命运,这一出手,双方相安无事,倒是万俟彻脸上被打得乌青一团。
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将万俟彻推到在地,他坐在地上,右脸颊完全红肿了起来,而没了他的阻隔,那两人又扭打在一块儿,两小孩儿打得幼稚,气势倒足,谁也不愿输谁似的。
万俟彻本欲再上前拉人,却在迈步之际,突然见一长剑以迅雷之势落下,直插那两人中间,剑刃离两人不过一寸,若是稍有偏差,指不定谁的脑袋就掉在地上了,这一下把岁音和姜一文给吓傻了,两人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不只是因为此剑危险,更是因为两人都知道此剑的主人是天一真君。
果不其然,抬眼只见天一站在医馆大门处,目露凶光地盯着他们三人,默而不言地徐徐行来,气焰四散让人心生畏惧,庭院中的三人见了赶紧跪在地上,而三人脸上不仅挂着红痕淤青,全身还沾惹了地上的土灰,青丝也杂乱不堪,一派破败惨象,皆是不成体统,天一蹙眉,怒挥衣袖将插于地中的长剑拔起。
“外出迟归也就罢了,你们三人居然还敢同门殴斗,明日起你们三个不许再参与今年的布施,幽禁玉回云阁,把云阁内所有残破的经书誊录工整,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是。”
三人低垂着头,这云阁是玉回藏放经书的地方,可有五层之高,里面收纳万卷书册,即使只需誊录残旧书卷也不知要抄到何年月,但三人皆是不敢违抗,原本还在置气的岁音和姜一文,一下泄了气。
待天一真君走后,姜一文狠狠扇了扇自己的嘴巴,说一个相信就那么难吗?不去挑衅岁音会憋坏吗?然而现在再悔恨都不过是为时已晚,三人不仅被罚跪了一宿,待天一亮便是被驱逐医馆,踏上了回玉回的路。
第159章
三人被幽禁在云阁里已是有半月了,上下五层的书阁,不过才将破损书册修葺完善百本左右,夜以继日着实辛苦,然而即使是被幽闭在同一处,那两人的关系也丝毫没有缓解,岁音心里觉得委屈,想她自幼便是被呵护着,从未受过如此责罚,姜一文也觉得委屈,此事并非他挑的头,算起来他还是挨打的一方,竟是还要被罚到云阁来做苦工,而最委屈的当数万俟彻,他不过是个劝架之人却是被牵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