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次事件看来,他应是未有此能力。”
觉得北云容所言不无道理,栾木也未继续争辩。
“你先好生休养,欲速则不达。”
商谈之间,日巡已是端着熬好的汤药推门而进,禄达跟在他身后,借由日巡遮挡自己的身体,它知道恩公和判官大人现在不想看见它,可它听说大人身体抱恙,心里还是有所担忧,便想着偷偷看望一眼就好,但它自以为躲藏得高明,却不知尾巴根本没有被藏住。
看着日巡身后那条大而蓬松的斑斓尾巴,栾木故意咳嗽了两声,而这两声竟是吓得其尾巴猛烈地抖了一下。
“药熬好了,大人您多喝喝,喝完了,我再去熬。”
那药碗还未至栾木嘴边,他已是闻见了呛人的恶臭。
“这药怎得如此恶心?”
“鬼界的药草有哪一个是好闻的?大人捏着鼻子,一口气吞下肚便就完事儿了。”
“我看到时候怕是我先完了。”
栾木将日巡递过来的药碗推开,北云容见之,伸手接过,亲手将其给送到了栾木面前,栾木惊愕地看着他。
“北离你是哪头的?这药这么臭,难道你没闻见?”
“再臭也得喝。”
“我不喝!只听过良药苦口的,没听过良药臭鼻的。”
“喝了。”
北云容不与他多辩,简洁明了中气势强硬,栾木有些拗不过,也知道此人固执不可变通,可此事自己也是万万不可让步的,谁知道这一碗汤水下肚,自己还有没有明天可活呢?
“大人你喝下去才会好受一些。”
“我现在就已经好受多了。”
“原来判官大人也怕喝药?”
禄达从日巡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大眼珠子圆润而又狡黠地看着栾木。
“你倒是有脸来见我。”
“我、我还不是关心大人身体!”
“你可知错?”
“我何错之有?!”
栾木紧皱眉头,吓得禄达赶紧蹿回日巡身后,用其做挡护。
“先不说你吃北离豆腐,你擅自来人界就已经是很大的罪责了,我不罚你,到时候自是有人罚你。”
此言一出,明白栾木所指何人后,吓得禄达赶紧跪了出来。
“哇……大人、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承认我待在恩公身边只是觊觎他的美色,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铁定好好反省,求求大人不要把我交给秦广王呀,你若是喜欢,把我这条尾巴拿去吧……呜呜……”
与其到时候被秦广王给打个半死不活,还不如现在被判官大人戏弄一番,尾巴没了最多丢丢面子,若是真的到了秦广王手里,怕是要丢命啊。
看着地上跪得规矩的禄达,栾木觉得好笑,然而刚笑了两声,却突然感觉浑身如万根细针刺体,疼痛难忍,他虚弱地倒在了床上,额上已满是细汗。
见此情况不妙,北云容不多想,赶紧将碗中药汤喝下后,用嘴喂入了栾木口中,促使他将其咽入喉。
但一碗药水下去,栾木虽是呼吸变得平稳,血气稍有回转,却是许久没有睁眼的迹象。
“这是为何?”
“药只有三分成效,最终还是得靠大人自己熬过去,不过戌时来至后,鬼神之力可助大人抑制疼痛。”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控制栾木的情况,只能让他自己熬过去了,北云容打来了热水,将栾木身上的冷汗擦拭去,于是日巡也不多做打扰,带着禄达一起离开了房间。
栾木只觉得身上极烫,浑身不安分似的,让人烦躁得很,如有三昧真火烧身,灼人魂魄,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周遭竟果真有大火蔓延,而分明火舌围绕,却仍是暗黑不见天日,周围出奇的安静,大火滚滚的声响,栾木被烧得疼,他想要逃离此处,却发现手脚都拷上了枷锁。
这莫不是……
他四下寻望,透过火光发现对面有一人被关押在方寸囚牢之中,披头散发,落魄不堪。
那人抬起头,对栾木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无奈与淡然,“你怎得也来这儿了?”
“犯了点错,被秦广王罚到这里来了。你可还好?”
“身处此地,说好也不过是谎言吧。”
“的确。”
“庄华他……可还好?”
“好着呢,虽说没有了金丹,可是上次酆都与他交手,却觉察他体内真气充盈,没有虚弱之相。”
“如此我便是安心了。”
奚子奕目光缱绻地看向旁侧的无尽黑暗,似乎见到了什么,他微愕,随之又露出一丝淡淡地笑容。
“自入地狱以来,我常常能看见他站在我前方,分明那么近却是触不可及,磨人得很。”
“幻相。”
“我知道。”
奚子奕低下头,颓废地抵靠在囚笼上。
“不过我们两人当真有缘,没想到来趟泥卢都,还能遇见故友,怕不是你对我心中怨恨,诅咒我的罢。”
“哈,我要是有那本事,岂不是更应该好好利用,而不是唤你一个区区的判官?”
“哈哈哈,是呢是呢。”
“不过你似乎不止是与我有缘。”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奚子奕不答话,只是转过头看向西边,栾木也顺着方向看去,那里似乎也放置着一个囚笼,却是因为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里面关押的是何人,他想靠近一些去看个清楚时,奈何锁链将他给拴住,挪动不了一步。
“那是谁?”
奚子奕摇摇头,“我不认识。”
“那你为何说与我有缘?”
“因为你认识。”
这话说得古怪,什么认识又不认识的,栾木被他搞的有些糊涂,不过听这样一说倒是使得他更加好奇那牢狱中的人是哪路神仙。
真火爬上身,灼烧着栾木身体的每一寸,虽是折磨魂魄,但此时他却是毫不在乎,只一心想看清楚那人,而低头看着身上的火焰,他忽尔灵机一动,剧烈地摇晃拴押自己的铁链,带动起一阵风浪,使得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火焰窜天,一时间点亮了半个泥卢都,那牢狱中人的脸瞬间暴露在光亮之中,栾木借此将其给看了个清楚明白,而就在他看清楚的那一瞬间,栾木错愕不已。
因为牢狱中的张清秀容颜在他脑海中铭记难忘,分明在被真火烧体,栾木却觉得身体彻头彻尾的凉。
“阿玺……你……你怎会在此?”
对面牢狱中人闻声后抬眼凝视过去,嘴角略微上扬,竟是透着十分萧瑟与凄凉。
更……多……连……城……无……错……文……本……尽……在……YU……XI…… 凉,凉透了体,凉透了心……夕羽。
栾木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怔怔地看着头顶房梁,后背被打湿了一片,方才的噩梦余韵还残留着,他坐起身扫视房间一圈,没有看见北云容的身影,易居里光线向来黯淡,他不知道现在是何时辰了,自己又睡了多久?
但身体比起入睡前轻盈许多,想来戌时已经过了,他起身下地倒了杯凉茶饮下,阿玺的脸却是在脑海中始终挥散不去,如梦魇困扰,他忽感头疼,按压了下太阳穴后方好受了一些。
北云容去哪儿了?
感觉这在房间里被梦境中的凄凉所萦绕,栾木一阵不适,于是出门下楼找寻,看见念卿正坐在楼下木凳上独酌。
“仙君为何在此独饮?莫不是有烦心事?”
念卿闻声也不抬头,继续斟着手中酒,“不过是无聊罢了,你也不必叫我仙君,拘谨得很。”
“北离呢?”
“鬼五爷听说西郊出了鬼气,便想去看看,你也知道北离这人向来仁义,便也是跟着去处理了。”说着,念卿放下手中酒杯,凤眼微狭地看着栾木,露出一抹笑意,“你既然无事,不如来陪我喝一杯?”
“既然盛情邀请,自是要喝上一杯的。”
栾木走过去坐下,闻见坛中酒香,有所惊觉,“这是十里醉?”
“是。”
“这酆都哪儿来的十里醉?”
“鬼五爷那里什么东西没有?”
“酆都酒食稀缺,鬼五爷怎舍得拿如此贵重之物出来?”
“他与我对弈输了,这是赌注。”
“哈,鬼五爷也是太自不量力了。”
“你不也是?”
送到嘴边的酒杯,悬在了半空,栾木回头看向念卿,他依旧面带笑意,“我似乎有些听不明白?”
“明知戒律而触犯戒律,最终落了个满目疮痍的下场。”
“此事我已是有所悔过,念卿兄就不要再戏笑我了。”
“你若是真有所悔过,就该明白你的职务所在,而不是在此继续阻碍离尤。”
栾木放下手中酒杯,直视念卿,念卿眼中有火花迸发,栾木却也不畏惧,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他前世为你弃了金丹,舍了上仙,入了轮回,你若是知恩图报,这一世就不该再来碍他的道了,他心怀天下大爱,已是修行至近仙,而后终是要成仙的,怎可被世俗所绊?”
“他既是近仙者,便不会被世俗所绊,又何必在乎区区一个我?”
“判官大人还真是巧舌如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