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承认得?”
“他一脸笑意盈盈,柔声细语道,‘昨日便觉得小施主与故人长得相像,清晨问时知是堂县人,心中大惊,便将此事告于二兄长,如今才知,小施主竟是我侄儿。’我气啊,气得都顾不上怀疑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叔叔了!”
张凌岳听了钟鼓尘这么一顿陈述,也没替他感到多委屈,只是稍稍安慰道,“反正有他在,你叔叔就不会打你了。”
张凌岳一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他如今还在不在你家?”
钟鼓尘道,“在啊,怎么,你还想找他?”
张凌岳从身上翻找出那只三首蚨,道,“这个是他收的,忘了还他。”
钟鼓尘将东西夺过去看了看,一脸嫌弃,道,“他怎么收了个这么丑的东西!好吧,我替你还给他!”
“还是我亲自还他吧,上次他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他。”
钟鼓尘默许,随后便带着张凌岳去找明昭了。
张凌岳被带到钟家偏房门前,钟鼓尘道,“他就在里面,每天也不出门,就念经,没日没夜地念!”
张凌岳敲了敲门,过了不久,门被打开,明昭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但眉毛似乎不清晰察觉地皱了下。
张凌岳恭敬道,“明昭大师,你可还记得我?”
明昭垂眸,思考片刻,道,“是那位在柢山遇到的施主?”
张凌岳点头,“正是!”
说着,张凌岳将三首蚨放到明昭面前,“这是大师救我时收的,上次忘记还了。”
明昭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微微一笑将东西收了起来。
一旁的钟鼓尘道,“三叔,这是我的好朋友,张凌岳!是仙家宗主张耿的弟弟。”
“张家的……”明昭默念道。
停顿片刻,他又对张凌岳说,“你是居原兄的小儿子?”
张凌岳点点头,“正是!”
明昭一直注视着张凌岳,张凌岳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眼神不停地闪躲。
钟鼓尘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了,拉着张凌岳便要走,“三叔回去念经吧,我们去玩了。”
“且慢!”明昭忽然叫住他们,他们愣住的期间,明昭已经走到了张凌岳旁边。
他将手伸过来,用手指拨开张凌岳紧裹着脖子的衣领。
张凌岳警惕地往后退了退,钟鼓尘道,“三叔你这是……张凌岳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钟鼓尘刚要说明昭,却忽然瞟见了张凌岳的脖子。
张凌岳脖子上被咬的伤口还结着疤,怪不得他会将脖子裹起来。
张凌岳捏着衣领,明昭双手合十,恭敬道,“小僧多有冒犯,见施主面露菜色,脖颈间黑气环绕,便觉是鬼祟作怪,一时心急,得罪了施主,还望施主见谅!”
钟鼓尘也有些着急了,“张凌岳,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到底?”
张凌岳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说,钟鼓尘又道,“你哥哥知不知道?你身上有鬼气,你哥哥应该知道吧!”
张凌岳点点头,“他知道……”
明昭拿出一颗珠子,道,“鬼气缠在活人身上会对灵魂有损,施主拿着这个,可以帮助施主慢慢消去身上的鬼气。”
张凌岳接过去道了声谢,钟鼓尘便拉着他离开了这里。
钟鼓尘嘀咕着,“他这个和尚啊,整天阴阳怪气的,你不要被他吓到!”
张凌岳摇摇头,“他说的没错。”
“张凌岳。”钟鼓尘停下脚步,“你到底是被什么咬得?”
张凌岳低下头,“这个……”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
张凌岳道,“我先回家了……”
说完,他便朝门外走去了,钟鼓尘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
张凌岳回到家里后,连续好几天都拿着镜子反复照着脖子上的伤口。
伤口其实并不疼了,只是有些太显眼,因此他每日都会用衣领好好掩盖住,甚至还命下人买了水粉涂抹。
这日,张凌岳起来床后又打开水粉盒子准备涂伤口了,当他看到镜子里的景象后,水粉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他快速转身,只见夜君一脸轻笑地看着他。
张凌岳站起来退得远远的,“你……你怎么又来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留在你身上的东西吗?”
夜君一步步朝张凌岳走来,张凌岳看准时机朝门外跑,却一下被人揪住了衣领。
“你跑什么?”
夜君一个用力将张凌岳拉进怀里。
张凌岳大叫,“救……唔……”
还没叫出声,嘴巴便被捂上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将你怎么样,还大喊大叫的,是想叫人来送死?”
张凌岳不停挣扎着,夜君将他往门外拖。
“走,去跟你哥哥说,你跟我走了。”
他们刚一出门,忽然有个什么东西从张凌岳怀里飞了出去。
那是明昭给他的珠子。
夜君道,“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一团金灿灿的东西便他们飞来,夜君一个闪躲,那东西却打到了张凌岳的右肩膀。
“呃——”
张凌岳吃疼得叫了下,夜君明显感觉到了他的问题,立即担忧道,“张凌岳,你有没有事!”
还不待张凌岳回答,另一个声音已经传来了。
“何处来的鬼祟,竟敢在仙门行祸害!”
白衣僧人缓缓而来,“等了你好久,终于出现了!”
夜君狠狠抓住张凌岳的肩膀,表情嘲讽,“张凌岳,你竟找人算计我?”
张凌岳的肩膀被那东西撞了一下后还疼着,又被夜君这样抓,立即咬住牙不让自己叫出来。
“张凌岳!”夜君的手又猛地用力,“你怎么不回答我!”
张凌岳疼得身体颤抖,一次一句道,“我……我没……”
此时,钟鼓尘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三叔,你太快了!唉,凌岳你怎么了!”
夜君俯身将张凌岳嵌进怀里,道,“你以后,都别想再回来了!”
张凌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不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夜君抓张凌岳肩膀的手又一个用力,仿佛可以听到骨头碎掉的声音。
“啊呃——”
张凌岳大叫,此时张耿也赶了过来,立即指着他们道,“你又做了什么,放开他!”
夜君看着对他极度警惕的众人,轻笑道,“怎么可能放开!”
话音刚落,这两人便化作黑烟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凌岳!”
张耿也知道自己在这种事上总是无能为力,便只能气得握紧了拳头。
“阿弥陀佛。”明昭惭愧道,“是贫僧太过心急了,不仅未捉到鬼祟,还伤了令弟。”
张耿叹息道,“也不能怪大师,大师殊不知他是鬼王,与舍弟有些原缘,真不知该拿他们怎么办!”
钟鼓尘看明昭的眼神充满怨恨,他总觉得是因为明昭张凌岳才会被带走的,直至很长时间后,钟鼓尘对明昭的厌恶也是只增不减。
【作者有话说】:晚安啦~
第54章 纸焚作裳
张凌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到这黑沙路上的,他跪在夜君脚边,黑沙拂过脸,刮得皮肤生疼。
他的右手整条手臂都已经没了知觉,只能无力地垂下去。
他左手紧紧抱住夜君的腿,哭泣道,“我没有,我没有要算计你,没有要害你,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夜君并不信张凌岳的话,他将张凌岳从自己的腿上推到一边,又踩着张凌岳的右肩,眼神睥睨,冷冷道,“张凌岳,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呃——我没有……”
张凌岳抓着夜君的脚,表情痛苦,“我真的没有,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伤害我哥哥!”
“张凌岳!”夜君脚下用力,“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竟还有心思管别人!”
张凌岳觉得自己都要被黑沙埋住了,可夜君还是居高临下地踩着他,完全没有要叫他起来的意思。
凛冽的风卷着沙子一层又一层的盖来,张凌岳只觉鼻腔疼如针刺,他越来越看不清夜君的样子,一阵阵恍惚后,终于,他闭上了眼睛,抓夜君脚的那只手再也使不上力气……
张凌岳耳边还能听到寒风呼啸,皮肤依旧被沙子划得生疼,但这些他都无法反抗了,因为他再也无能为力了。
他听到夜君在叫他的名字,但是声音越越来越远,最后远到消失不见……
张凌岳心想,或许他习惯了唯唯诺诺,亦或因忍受而暗自揣度,默默自救,自怨自艾……
……
疲惫总是伴随着他的每个动作,就连睁眼都有些困难……
张凌岳动了动嘴唇,嗓子里却忽然涌上一股干涩的痒意。
他被迫无力地咳嗽,忽然有人揽着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张凌岳闭着眼睛摊在那人身上,下巴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嘴里便被灌了一口水。
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一点都没进到肚子里。
被这样一弄,张凌岳的精神也稍稍恢复了一点。